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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這太怪了

我蹲下身,把德盧卡抱在懷裡,他的眼淚像黃豆粒一樣滑到我的臉上,再從我的臉頰上滑落。

我發覺“母親”這個角色我扮演的實在是太不夠格了。

我看著德盧卡,對著德盧卡說道:“不用說對不起,你當然可以叫我媽媽,叫我媽媽不是什麼錯事……我是你的媽媽。”

我養了這孩子五年,養的不怎麼好。

吃的東西沒給過他吃過美味珍饈,用的東西也沒給過他什麼珍奇,吃喝用度雖然樣樣沒落下,但樣樣都不怎麼好。

更何況,我還丟過他。

他現在不記得,可是我記得。

他那時候才那麼小,剛有我手臂長,被我包在布里,被我丟在草地上。

我都沒想過能當他的媽媽。

我哪有那個資格。

那可是媽媽呀,不是誰都能當的,不是誰都能當好的。

媽媽可不是有個孩子就是媽媽了,對孩子好的媽媽才是媽媽。

可我對德盧卡算不上好。

即使是這樣,德盧卡依舊叫了我一聲媽媽。

德盧卡說了那句話之後,我的眼眶酸酸的。

我抱著德魯卡,眼淚順著我的眼角就流了下去。

我抱著德魯卡,德羅卡也抱著我,哽咽的聲音藏也藏不住。

“媽媽”多麼美妙的詞呀……

可是我的媽媽呢……

我和我的媽媽分開多少時日了?

她過得還好嗎?

我都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著,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人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

或許他們還活著,除了我以外他們已經團聚,或許他們都是孤獨的一個人生活,都在苦苦尋找失散的家人,又或許他們已經死掉了。

我不清楚……

我還記得那天我抱著德魯卡在地毯上坐著,我的眼眶一直都是模糊的。

我想了很多,也許是因為我離開族人的日子太長了,我對於我的過去,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好像快要迷失自我了。

我原本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來著?

我在部落裡是怎麼生活的來著?

我兒時的玩伴都有誰呢……

我的名字是什麼呢……

我記得不清楚,過去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我在漸漸的遺忘,我在漸漸的迷失。

這麼一想,突然之間,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悲傷在向我緩緩靠近,逐漸將我整個人全部籠罩住。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忘掉之前的一切,我不能忘掉我的名字。

如果我忘掉了,我就白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會像是沒有存在過。

可……偏偏我記不起來。

我只知道一些細枝末節。

在加爾頓莊園時,我還會做一些夢,我還會夢到母親、父親還有姐姐。

可離開那裡後,我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他們了。

我一直在哭。

德盧卡一直在用他的袖子一次又一次的給我擦下眼淚。

他揚起臉蛋,對我說道:“媽媽,你別哭了。”

“媽媽,你為什麼哭呀?”

“是有人欺負你嗎?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就生氣!”

德盧卡那時候還小,以為整個世界都是他的,以為他一生氣別人就會害怕。

哈哈哈哈哈,很可愛的。

那時,我聽到他這麼說,我總是會從眼角多流出幾滴淚水。

曾經我一直認為我會獨自一個人生活,一直一個人,直到死都不會有人陪伴我,我會孤獨的死去。

也許在時間的長河中,我會徹底的忘掉過去,忘掉我經歷的一切,成為一個不知道過去,也不清楚未來的人。

我會成為行屍走肉。

可是,我現在懷裡抱著德盧卡,我不是一個人了。

我有些害怕……

我依舊在哭。

德盧卡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皺著眉頭,親了親我的臉頰,以為這樣就能夠止住我的眼淚。

但並沒有什麼作用。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他對我說道:“媽媽,你哭的好傷心……”

說完,他用手捂著自已的胸口,一臉委屈的說道:“媽媽,看你哭的好傷心,我也好傷心……”

他竟然真的傷心的哭了出來。

我擠出一個笑臉,我想那個笑容應該並不好看,我對德魯卡說道:“沒事兒,媽媽只是想起自已的媽媽了。”

德盧卡把自已的眼淚擦去,問我:“媽媽的媽媽是什麼樣子的?”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對他說道:“這個……媽媽也不好形容啊。”

德盧卡道:“那我,不問了吧。”

我記得我是哭了很久了的,直到德魯卡在我懷裡睡著,直到我看到地板上有第二天的陽光打進來。

後來的生活可以用相安無事來形容。

我和德盧卡的關係也越來越好,他也願意多說話了。

我們那時住的旅店後面,有一個晾衣服的繩,店裡住著的客人洗完衣服,可以把衣服晾在那裡。

我告訴過德盧卡只能在沒有人的時候叫我“媽媽”,其他時候只能叫我“哥哥”,德盧卡聽話的答應下來。

那天我洗好床單,打算去拿去晾著,德盧卡一聽到這個,就跑過來抱著我的腿,問道:“那是不是一會兒也要換床單呀?”

他平時特別期待換床單這件事。

我點點頭對他說道:“是的。”

德盧卡聽到後,笑的那叫一個開心,歡天喜地的說:“那我陪你去!我要陪你晾床單!”

那家旅店住的幾乎都是男人,白天幾乎沒人在旅店裡待著,更別提洗晾曬了,那個晾衣繩就像是個擺設,也就我沒事用用。

我把洗好的床單晾到晾衣繩上,德盧卡下意識的左顧右看的觀察周圍有沒有人。

見周圍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別人,德盧卡就會跑到床單裡面,對我喊道:“媽媽!你猜猜我在哪?”

那個小笨蛋,他藏在被單裡,下面還露著腳呢,而且陽光一照,被單裡就有他的人影,一看就知道他藏在哪裡,都不用特意去找。

但是找他的時候還要裝一裝,裝作不知道他在哪裡,說道:“德盧卡?你在哪裡呀?”

找到他之後,他就在一邊咯咯樂。

到換床單的時候,他保準會躺在床單上,一臉堅定但是嘴角總是忍不住的上揚,他對我說道:“媽媽!我準備好了!”

這時候只要把床單蓋在他的臉上,德盧卡又會咯咯樂的開心。

那段相安無事的時光是我這漫長一生中永遠都忘不了的幸福時光。

如果永遠都能那般幸福,我一定會向那個我不曾見過的上帝,向主宰這個世界的神靈獻上我的一切。

但是可惜了。

戰爭打響了。

戰爭打響的時候,德魯卡十四歲是個少年,我的樣子也發生了改變。

怎麼說呢?

我那時的樣子在我的家鄉里已經是個成人模樣了,但對於外界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年輕。

年輕的不可能有個十四歲大的兒子的那個年齡。

在外界看來,我那時也就才二十歲剛出頭。

而且扮成男人對我而言已經不再實用,我身上的女性化特徵有些明顯,胸部發育、沒有喉結。

倒不說事是辦成男性會被一眼看出來的程度,只是走到哪兒都能被說笑兩句,被叫一句娘娘腔。

要是隻有幾句嘲弄,那對我來說並不困難。

只是每個地方總有幾個賤人,或是素質低下的蠢蛋,要和你來動動手腳,甚至對你做一些下流噁心的事情。

時間久了我就把頭髮留了下來,以女性的身份示人,我之前立下的豪言壯志,“讓別人不再看到我女性化的一面。”這句誓言算是被我親自擊潰了。

那期間也有過一個小插曲。

畢竟德盧卡不是我親生的,小時候還看不出來,長大了就能看出來了。

我沒有了生育孩子的能力,我和德盧卡長得也並不像。

我部族裡的人們,必須要在成人禮的三天收到族人的祝福,那樣才會有生育的能力。

被祝福的女性,會在那三天迎來人生中的第一次經血,男性……大概是當晚會遺精吧。

我的成人禮沒有族人的祝福,之後乃至現在,我仍舊沒有生育一個生命的能力。

我不清楚我到底要不要為這件事而感到傷心和難過,或許這不是一件好事的同時,也不是一件壞事。

後來日子長了,德盧卡的個子越來越高,長得也英俊,看上去像鄰家的帥小夥子。

德盧卡和我站在一起,比我高出一個頭左右,我帶著他四處走,四處周遊,在一個地方生活三四年之後就換一個地方,生活期間對外聲稱的關係也有了變化。

從一開始的“兄弟”到“母子”,再到當時的“兄妹”。

只不過一開始那個哥哥指的是我,後來的哥哥指的是德盧卡。

而有些事情也是註定會在有一天被戳破的。

這一路下來對外聲稱的關係在變化的時候,德盧卡自然而然的發現了端倪,德魯卡五歲時就有問過我。

“為什麼你是我的媽媽,在外我卻只能喊你哥哥?”

當時的德盧卡還小,三句兩句就被忽悠住了,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越來越聰明,德盧卡已經不是那個,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都信的小寶寶了。

大概是他十五六歲左右吧,他又問了我那句:“為什麼你是我的媽媽,在外面我卻要說你是我的妹妹?這……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