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那些流浪女,就又不得不讓人唏噓一陣。
她們生活的地方太冷了,沒人能溫暖她們,她們也沒有什麼能力讓自已暖和起來。
很悲慘。
其中有一個女流浪漢,我見過很多次。
那時候我和德盧卡在城裡住著,住了有一段時間了,一出門就能看到那個女人,看到她後總是會下意識的多注意她。
那個女人大著肚子,看樣子是個肚子裡懷著孩子的。
她總是畏畏縮縮的,不敢在人堆裡走,不管見到誰都會選擇避開,要麼靠著牆走,要麼在角落裡待著。
說她不起眼吧,總能注意到她,說她惹眼吧,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就那麼幾瞬,她像是個活著的鬼一樣似有似無。
她吃的東西都是在地上撿的,我沒見過她拿錢去買過什麼東西,大概是因為她身上沒錢,也可能是她不捨得。
地上的爛菜葉、爛果皮,只要沒有爛到生蟲子的地步,她都能撿起來咬上幾口,在嘴裡咀嚼一番後,把那些食物嚥下,以此充飢,食物暫且是這樣子獲得的,至於水,我倒真是一次都沒見到她喝過。
也不知道她是用什麼解渴的。
她蓬頭垢面,長長的頭髮因為不打理,看著非常的髒,沒準頭上還有幾窩蝨子,即使頭髮打結在一起,她也不在意。
她衣不蔽體,穿的衣服其實就是幾塊布,隨便一搭,再配個繩子隨便一系,就相當於衣服了,而且她身上還有流著膿的傷口,和很多傷疤。
她一個姑娘家,想必沒有淪落到成為流浪女的時候,也是個被父母摟在懷裡、放在心裡的寶貝疙瘩。
四處流浪,食不果腹,我見到她後心裡總不是滋味。
我看著她,見她一次又一次的撿地上的食物,一次又一次的畏縮在一邊,不忍心什麼都不做,便常常去幫襯她。
這個幫襯,不過就是給些食物、給些水而已,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其他的我也辦不到什麼。
雖然這麼幫襯著,希望她能好過那麼一點,不至於太過艱難,但我心裡還是沒地,還是有些怕。
我怕有眼尖的流浪漢因此纏上我。
要是被流浪漢纏上,日子只差不好。
我只好為她做一些能解開燃眉之急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憑她自已了。
比如把還能吃的東西悄悄分給她,又或是家裡多出來,又用不上的破布,我會趁沒人時送給她。
冬天有多麼的熬人,我自已很是清楚,在冬天吃過一些苦之後,再見到被冬天剋扣的難過的人後,我總會有想要去幫一幫的念頭。
或許是受阿扎爾的影響,幫別人好像變成了我心底裡的一個願望,每次看到可以實現的機會,便總想著伸出手。
我希望我能幫她度過難熬的冬天,不會在冬天突然死去。
好在最後她熬過來了。
時間久了,我就發現了一件事。
自從我開始留意她之後,我發現她好像一直都處於懷孕的狀態。
她的肚子好像沒有一天是癟下去的,這讓我一度懷疑她到底懷沒懷孕,有了這個疑慮之後,我對她的關注就多了起來。
漸漸的,我也知道了為什麼我從沒有見到過她生下的孩子,原來她生下的孩子,都被各個流浪漢搶走賣掉了。
要不是我撞見過一次,我恐怕一直都不會知道那些孩子,都不是她自願生的。
也不會知道那些城裡流浪漢有多喪心病狂。
像流浪漢那些底層的人,不像貴族,也不像有工作、有家庭的普通人,貴族和普通人可以攢錢去妓館,可以在妓館裡瀟灑一晚,發洩慾望。
那些流浪漢顯然沒錢去,他們攢著一身的慾望無處釋放,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流浪女身上。
流浪女可比一般女人來的划算,一般女人要是受到什麼侵犯,沒準還有人為她們做主、為她們申冤,但是流浪女就沒有了,欺負流浪女最為省事。
而且也不用怕有人為那些流浪女做主,她們才沒有人去注意,就算有人注意到她們,也不會為她們說話、發聲。
所以流浪女就成了免費的、不住在妓館裡的妓女,成了那些流浪漢的發洩物件。
那天我看著小巷子裡進進出出了很多流浪漢,心裡很不舒服,我大約猜到了巷子裡發生的是什麼,無疑就是妓館裡常發生的事情。
我不敢踏進去。
後來過了很長的時間,我看到那破敗的爛巷口就剩她一個人後,我躡手躡腳的前去探看。
那條巷子很破很爛,一般不會有人願意往裡面瞥上一眼,也不會有人會走進去,哪怕最調皮的孩子都不會好奇那巷子裡有什麼。
可能野狗也不會往裡面走。
我走到巷子裡之後,發現她身上一絲不掛,之前常常被她拿著,一直穿在身上當衣服穿的破布也不見了。
她下體流著血,身上的肌膚青紫一片,之前的舊傷沒好,新傷又增加一堆,被撓的、被咬的、被掐的,全都掛在她的身上。
微微掃上一眼,她身上根本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沒一塊好肉。
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牆角處,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摸了摸自已的傷口,然後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像是在發呆,也不知道她會想什麼。
直到注意到我來了,她才有所反應,把被扯破扔在一邊的破布蓋在自已的身上,擋住自已的下體,免得走光。
她皺著眉頭側過身,每動一下就能牽扯到她身上的傷痕,她扯著布,試圖遮擋住自已的身體。
我把自已剛剛一直捧在手裡,準備好要送給她裡的布,披在她身上。
湊近一看,那傷口就更嚇人了。
原本她是沒有哭的,可在我給她蓋完布之後,我就聽到了她的哭聲。
我抬頭一看,看見了她的眼淚。
我之前沒有與她交談過,之後也沒有,我們兩個之間,哪怕我給她食物,給她水,也沒有說過哪怕一句話,好像心照不宣一樣,都選擇了閉嘴。
就算真的要開口打幾句話,第一句話該說什麼誰也說不好。
我輕輕的撫了撫她的後背,以示安慰便離開了。
我知道我救不了她。
我甚至不應該去理會她,不應該去幫助她,我應該像旁人一樣對她置之不理,冷漠相待。
可我每每想定下決心不再理會她時,我又總會想到自已。
我何嘗不是無父無母,四處流浪的人呢?
只不過我運氣好,更會偽裝自已一些罷了。
所以每當我打算就此罷手時,我又總想著:再幫一幫吧,起碼幫她度過眼下的小困難,起碼讓她好過一點。
我就是這般矛盾啊。
回到家後我看見德盧卡坐在火爐旁邊取暖,我又想著,我不能冒險,我還有德盧卡要照顧。
我下定決心,我要離開。
我不能賭,我也沒有賭的資本,我和德羅卡的命都只有一條,我救不了那個女流浪漢,更不能帶那個女流浪漢離開,且先不說衣食用度要用的錢,帶著她就跟帶個炸彈沒什麼區別。
再者說流浪漢認識的流浪漢才多呢,流浪漢認識的人能形成一個非常穩定牢固的關係網,帶著一個流浪女走到哪裡都能被認出來。
總而言之下來我要帶著德盧卡搬家,搬到別處去,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在我左手帶著行李,右手牽著德盧卡打算離開時,我撞見那個女流浪漢站在不遠處,她一定是看出來我要走了,她看到我後,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好像要與我說些什麼,在一邊欲言又止的。
可那時我像旁人一樣對她置之不理,冷漠至極,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頭也不回的,帶著德盧卡坐上馬車離開了。
還有一個,讓我一直偽裝成男的原因也是一個女流浪漢的事。
那時候德魯卡長成大小夥子了,當時戰爭又打響,不得已德盧卡去參軍打仗之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