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的人都信風水,不論是安宅還是喪葬,大家都堅信住在風水好的地方就能保佑自已和子孫後代興旺發達。”
宗文鈞一邊用工兵鏟掘墳,一邊跟身邊的人解釋。
方守看著這群山矗立,眾水環繞,地勢如游龍猛虎守衛的奇特景觀,不免激動。
此地十里結一龍穴,山外又有古城遺址,山裡說不定就有古墓群。
“宗老弟,咱家鄉可真是塊風水寶地!”方守由衷感慨道。
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要為自已的敏銳和獨到的眼光感到驕傲。
就說那古玩市場什麼樣的人沒有?怎的就他跟土不啦嘰的宗文鈞搭了話?
這人一看就是從山裡出來的,畏首畏尾的樣子明晃晃一頭待宰的羔羊。他不像是買得起古玩的人,但說不定手裡就握著什麼祖傳的寶貝。
要取得宗文鈞的信任並不難,畢竟他幹掮客好些年了,經驗豐富。
宗文鈞手裡的東西不是祖傳的,是他從山崩後的廢墟里撿來的。
那是個尚算完好的陶碗,可惜沒什麼收藏價值,並不值錢。就在方守以為他看走了眼,正失望的時候,那陶碗下的一塊白泥卻引起了他的興趣。
掰下泥塊放在鼻端一聞,方守心裡就有了譜。
方守早年間是個盜爺,後來國家嚴打,他就幹起了掮客。他對泥土再熟悉不過了!只是掰下碾了碾,聞了聞,他就基本能斷定那是不是古墓的回填土,大概是哪個朝代的古墓了。
他將自已的發現透露給了宗文鈞,還說這種回填土一般是明清時期的墓葬風格,並表示這個時期的玉器和瓷器更有收藏價值。
可惜山崩後,政府將那片山林封了起來,加上崖頂常滾落石,村民們都不敢靠近,只有獨門獨院住在山坳裡的宗文鈞無意撿到了個陶碗,這才結下了兩人相識的緣分。
在宗文鈞又冒死去山裡撿回了一件古物後,方守終於動了心思。
那是個刻著鸞鳥銜綬圖案的銅鏡。明清時期,銅鏡早已平民化,收藏價值也因人因物而異。真正叫方守動心思的是,他查過宗文鈞老家的資訊,知道那地方古時出過不少朱門富戶,說不定那大山裡頭就藏著什麼名墓!
果不其然,重操舊業的第一戰,方守就預感到他們此行收穫不會小了。
可就在盜洞即將打成之際,山下鬧哄哄的人群和交錯晃動的電筒光卻將兩人駭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上山?難道他們被人發現了?
“媽的!”
無錯書吧方守低咒了一聲,匆忙掩住盜洞後擇路就跑。
夜裡的山林格外黑。兩人不敢用手電筒照明,在灌木橫生的山林間逃跑起來就顯得十分艱難。
稀稀疏疏的枝葉摩擦聲不斷,急劇跳動的心臟鼓動耳膜,叫兩人對周圍的環境都失去了判斷。
直到懷裡猛地撲進來一道柔軟的身軀,宗文鈞才猛地停下腳步,甩手將人推了出去。
“啊——”
女人的驚呼聲穿透了密林,驚飛了夜間覓食的鳥類,也驚動了分散在山裡的人。
“那邊有動靜!”
遠遠地傳來幾聲吆喝,宗文鈞被嚇得愣在了原地。等他定神再看時,便見方守死死地壓在了那女人身上,大手正捂著她的口鼻。
’嗯嗯嗯‘的模糊掙扎聲自方守身下傳來,宗文鈞腦子一片空白,一時竟不知他是該上前阻止還是該上前幫忙。
“還不來幫忙!想讓她暴露我們的位置嗎?”
方守的低喝聲喚回了宗文鈞的神志:是啊,他們不能被發現,被發現了是要坐牢的!
於是,他趕緊上前幫忙,一起制住了那個還在掙扎的女人。
可晃動的光速越靠越近,眼看著幾束電筒光就要照亮三人藏身的位置了,方守突然抱起好一陣沒有動靜的女人,一把將人推下了山去。
女人滾下山坡的動靜自然吸引了那些遍山尋人的村民們的注意,等人群漸漸遠去後,宗文鈞和方守才敢虛脫似的坐在灌木叢裡大喘氣。
女人死了。
令人意外的是,女人的死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
聽說女人和豬肉佬的兒子定了親。可男人在成婚前失足落了水,豬肉佬一家非說是女人剋死了他們的兒子,想逼死女人給他們的兒子殉葬。女人不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逃進了山裡,不想竟死在了兩個盜墓賊手裡。
因為共同揹負著殺人的秘密,兩個盜墓賊很是惶惶不安了幾日。
直到村裡人給女人和男人舉行了冥婚儀式,又將兩人的屍骨合葬在了一塊也沒人懷疑過女人的死有問題,兩個盜墓賊這才又惦記上了山裡的古墓。
正如方守所料,那次下墓他們收穫頗豐。
那是宗文鈞第一次賺到那麼多錢!雖然風險有點大,但來錢又快又容易。所以自那以後,宗文鈞便跟方守幹起了倒斗的生意,一干就是好些年。
或許是身上揹著一條人命債,宗文鈞常常失眠。後來,他託人求了塊玉佛戴在身上,這才睡了幾年安穩覺。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他認識了來外省打工的洗頭妹朱豔。
朱豔年輕貌美,性格開朗,宗文鈞對她是一見鍾情。
宗文鈞有錢,更捨得給朱豔花錢,於是兩人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和朱豔結婚生子後,宗文鈞徹底放棄了下墓。他跟朱豔回到了她在C省的老家,一家三口過起了平淡的日子。
可惜朱豔走得早,只留下了他跟孩子生活。如此倒也罷了,他女兒在十八歲那年被檢查出了血癌。經過近半年的治療後,宗小曉死於幹細胞移植手術後的併發症。
女兒死後,宗文鈞精氣神都垮了,神志也有些失常,總說他女兒還跟在他身邊。
他回了一趟鄰省老家,想請村裡的神婆幫他再見女兒一面。
可神婆說:未婚男女是不能單獨下葬的!單獨下葬的孤墳會影響家宅安寧,後代昌盛。這是他女兒未了的心願,所以她不願轉世投胎也不肯露面。如果他不能儘快完成他女兒的心願,宗小曉就要失去再世為人的資格了!
當時,神志失常的宗文鈞根本沒想過,他的家人已經死了,又哪來的家宅不寧?他的女兒也沒了,又何來的昌盛後代?
可他還是去綁了女兒暗戀的那個男生,摁著頭讓他跟女兒的遺照拜堂成了親,最後將小夫妻倆合葬在了祖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