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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復仇(一)

辦公室裡燈光昏暗,檯燈光和電腦螢幕光交相映照在伍衛川臉上,將他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的胡茬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的眉頭緊皺著,嘴唇緊閉,正全神貫注地思考著幾起案件的細節。

第一起案件是葉秋雅的母親——李玉蓉為復仇製造的一起高架墜橋事故。

其中有幾個疑點,卷宗上都有標明。

第一,李玉蓉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婦人,從沒有考過駕照,她是如何學會開車並製造了那起車禍的?

調查顯示:李玉蓉曾在清醒的時候透露,她跟村裡的叔伯學過開三輪車!

可這不代表她就能開著寶馬車去撞人家的賓士車。

第二,李玉蓉製造車禍時開的那輛肇事車是誰的?

伍衛川的視線停在了那個看過許多遍的名字上,李新。

這是個身世單薄但背景複雜的年輕人。

調查資料顯示:李新的父親打了大半輩子的光棍,人到中年後外出打工,竟從外面騙了個女人回來替他生孩子。

孩子一生下來那女人就跑了,男人也沒打算去追,整日裡不是酗酒就是打牌,過得很是頹廢,沒幾年就去了。

李新在奶奶的溺愛中長到了七八歲,奶奶去後,他就過上了在村子裡偷雞摸狗,刨人地裡的菜,摘人田裡的瓜吃的日子。

村裡的孩子看不慣他,聯合起來欺負他,卻都被他一一偷揍了回來。

從那以後,他就跟村裡的霸王一樣被人記恨躲避著。

他沒讀過什麼書,但還認識不少字。

十五歲的時候,他跟人外出打工,端過盤子洗過碗,擺過地攤進過廠,但都幹得不長。

後來他跟人學起了修車,沒兩年又混跡在了聲色會所。

因為能打敢拼,他被會所的大老闆看重。大老闆帶著他跑了不少地方,也教他經手過不少灰色生意。

雖說警方沒抓到過他們違法犯紀的證據,但李新這個名字還是受到了多地警方的關注。

而李玉蓉駕駛的肇事寶馬車就是這個叫李新的!

但令警方感到費解的是,李新是在高架墜橋案案發的前幾天開車回到村裡的。

一來,當時的李玉蓉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嚴重問題,即便他有心為李玉蓉提供練習駕車的條件,以李玉蓉當時的精神狀態也很難完成駕駛練習。

二來,根據警方的走訪調查得知,李新回村主要是為了送一個生意夥伴回村養老的!

那些天,他都在為這個生意夥伴的養老大業忙前忙後,並未見他與葉家夫婦有多少來往接觸。

所以,李玉蓉究竟是何時學會了駕駛機動車的,這至今仍是個未解的謎團。

夜色越來越深,伍衛川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起來,但他的眼睛依然沒有離開卷宗。滑鼠在電腦螢幕上輕輕滑動,他正試圖從這些卷宗裡找到蛛絲馬跡的破案線索。

第三,這場事故究竟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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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卷宗上也註明了支援不同觀點的理由。

若說是蓄謀已久,為何李玉蓉要在家裡沒有機動車的情況下計劃一起車禍?

若說是臨時起意,她會駕駛機動車這一點站不住腳不說,她在車禍發生前的兩個月裡瘋狂糾纏被害者一家又怎麼說?

根據調查資料顯示:被害者孫睿傑曾夥同交通肇事案當事人之一的呂灝,於交通肇事案案發一週後去過受害人葉秋雅的家裡,意圖以兩百萬的價格從葉氏夫婦手裡購買諒解書並遭到拒絕。

自那以後,李玉蓉就出現了急性創傷性應激障礙的各種症狀。

主要表現為:情緒異常敏感;睡眠障礙;運動障礙;抑鬱和過度警覺,嚴重時還會出現幻覺、幻聽、幻視以及意識分離障礙等。

她的檢查報告是權威機構連同多方心理專家共同評估的結果,就連汪家人都承認這份報告的真實性,伍衛川也沒什麼好懷疑的。

根據事發後呂灝提供的口述材料判斷,他們在自作主張去找葉氏夫婦購買諒解書的過程中,可能在受害人的喪禮上說過一些帶有侮辱性的話語剛好被葉氏夫婦聽到了,由此引發了第一起復仇事件。

一位神情時而呆滯、時而狡黠的農婦整日遊走在城市中的大街小巷,嘴裡喃喃自語著:

“雅雅念高中了!”

“嘭!雅雅被車撞了!”

“別、別踢雅雅!我家雅雅是好孩子!”

她瘋癲的樣子令人心生憐憫,於是,瘋婆子上高中的女兒被車撞死了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城市很大,卻又很小。

那天,被約束在家多日的孫睿傑偷溜出來找同學玩,恰好被遊蕩在附近的李玉蓉看到。

她驚叫一聲衝了上去,抓住孫睿傑後就又咬又撓的。

孫睿傑哪經歷過在大街上被突然衝出來的瘋子抓咬的事情,還沒反應過來前就已經被李玉蓉一口咬住了肩膀。

李玉蓉是衝著咬死兇手的力道去的,所以在被人拉開時,她幾乎咬掉了孫睿傑肩膀上的一塊肉。

若非走在孫睿傑身邊的同學反應迅速地拉他避讓了一下,伍衛川懷疑,李玉蓉是想咬斷孫睿傑的脖子。

孫睿傑很快被送往了醫院,李玉蓉也被警察控制了起來。

孫睿傑的父母很快趕到了醫院,但警察一直沒能聯絡到李玉蓉的丈夫——葉建東。

就在警方繼續嘗試聯絡葉建東的時候,孫睿傑的母親——一個穿著打扮時髦得體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到了李玉蓉面前,揚手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

李玉蓉被這一巴掌扇得耳朵嗡鳴了一下。

她偏著頭,蓬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表情。

愣了幾秒後,她突然抱住腦袋蹲在了地方,口中一直重複念道:“不要踢雅雅!雅雅是個好孩子!”

孫睿傑的母親打完人後,接過保鏢遞來的溼紙巾正在擦手,聞言只愕然了一下。

她是看過掌握在警方方手裡的那段監控影片的,知道那天晚上孫睿傑幾人是怎樣把一個在車禍裡受了重傷的女孩踢到內臟破裂吐血的。

而那個女孩的名字裡好像就有個‘雅’字!

可那又怎樣呢?

她的兒子是安城十大傑出企業的繼承人,一個瘋婆子的女兒算什麼?

公立高中的貧困生?莊稼漢的接班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