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宗文鈞眼皮動了動,隱隱有要醒來的趨勢。
陳了趕緊跑到王嬈身邊搖了搖她的肩膀試圖喚醒她。可王嬈就像是沉浸在過去的某個夢魘裡似的,始終蹙眉不醒。
三隻冤鬼並沒有發現宗文鈞的異常,還在陳述他們想要宗文鈞死的理由。
“自他埋了小曾後,便著魔般地熱衷於配冥婚一事!”
說話的是那個反應平平的女鬼,她也是被宗文鈞和方守聯手害死的可憐女人。
“他盜墓掘墳,偷屍買賣,甚至故意殺害適齡女子謊稱病故!小雨便是被他拐到家中殺害的……”
叫做小雨的女鬼看了看陳了,又看著趴在地上的兇手,悠悠問道:“他不該死嗎?”
陳了張嘴,由衷道:“該!”
眼看裹挾著死氣的怨氣翻湧,就要扎透宗文鈞的身體了,陳了忙出聲制止道:“那唐招弟呢?她的死跟他有沒有關係?”
陳了點了點地上的宗文鈞,看著面面相覷的三隻冤鬼問。
“誰是唐招弟?”男鬼反問。
“就是在那個院裡給她舉行過送嫁儀式的女孩。”
陳了手指著被墨色徹底掩埋的小院——那裡靜悄悄的,彷彿被黑暗壓迫的荒涼鬼域。
“是她!”小雨驚呼。“是被這瘋子用樹藤纏住了脖子,最後任其吊死在樹上的女孩?”
陳了聞言一驚,沒想到她們還沒去找羅永財問明情況,就先破案了。
“你是說,唐招弟是被宗文鈞殺死的?”
“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喪心病狂!”
男鬼怒吼了一聲,怨氣觸手突然失控般地抽向了宗文鈞的後背。
陳了沒想攔他。但宗文鈞身子一抖,竟緩緩清醒了過來。
“小曉……”宗文鈞低喃一聲。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女兒的身影。等他坐起身時,女兒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餘下的只是一片濃厚的黑霧。
“你在拖延時間?”
男鬼見宗文鈞醒了,突然喪失理智般地質問陳了道。
不怪他會這麼想。宗文鈞尚還處於昏迷狀態時體內陽氣都能護體,此刻醒來了他陽氣只會更足,不是三隻冤鬼短時間內就可以傷到的程度。
怨恨的情緒猛然膨脹,裹挾著死氣的怨氣再不受約束,紛紛向宗文鈞襲去。
說起來,人魂化鬼本就是情緒佔了主導地位,代表鬼魂理智的意識形態還徘徊在天路等著投胎轉世呢!三隻怨鬼眼見他們錯過了最佳的復仇時機,氣怒之下把她和宗文鈞歸為了一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十數道怨氣觸手化作了長槍,意圖貫穿宗文鈞的身體。
奈何怨氣長槍連他人都碰不到,便會被他體內的陽氣灼燒殆盡。
不過,在死氣的加持下,宗文鈞體內的陽氣也被消耗得極快。
遊走在他體內的生氣被無孔不入的死氣一點點蠶食掉了,沒有了生氣,宗文鈞將要面對的就是必死之局!
這會兒,本就被怨氣衝擊得生魂不穩的宗文鈞只覺周身溫度極低。明明是暖春三月的天,他卻冷得渾身發抖。
拍了拍發昏的腦袋,宗文鈞打眼一掃,卻見剛還壓著他,想卸下他兩隻胳膊的女人不知怎的也昏迷不醒了,只剩那個白淨好看的小姑娘還蹲在女人身邊,正滿臉淡漠的冷眼瞧著自已。
地面上,他剛剛趴過的位置還有幾塊冒著黑氣的碎玉。
看著碎玉上的紋路,宗文鈞顫著手摸了摸胸口,卻只摸到了半個佛頭。
他驚慌地低頭看了玉佛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後定在了陳了身上。
好像自從他牽了唐家的姻緣後,就諸事不順。
先是送嫁當夜怪事連連。接著他和方守無論如何也走不出村子,就像有人要將他們困在村子裡似的!而今,連他戴了幾十年的玉佛也碎了,他知道,是那些東西找來了!
那些不願意活葬,非等他打斷他們的骨頭後才肯依禮制合葬在一處的,不識好歹的東西!
有什麼情緒越發強烈了,幾乎逼退了宗文鈞的理智。
只差一樁了!
只差最後一樁親事,他就能為女兒送去直達酆都的路引,使他們夫妻二人免受惡鬼欺凌了!
想到這,宗文鈞忍著錯骨之痛,咬牙切齒地站起了身。
眼前這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歲出頭的年紀,他用一隻手製住她應該夠了吧!
宗文鈞虛眯眼睛,再次伸手抓向了陳了。
這次沒了王嬈的阻撓,他的手飛快捉住了陳了瘦小肩膀上的衣料。
指尖捏著棉布衣料的宗文鈞還在思索:他明明是衝著小姑娘細弱的脖頸去的,怎麼沒見她有什麼動作,自已的手就抓空了?
忽覺腕上一痛,一股涼意竟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了頭皮。好像冰冷的鋼刀輕輕拂過了面板,拉開了血肉,凍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眼前黑霧籠罩,似真似幻間,他竟在那翻騰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輪廓。
陌生在於未曾相識,熟悉則因為那模糊的面龐常在他深夜的夢境中浮現,驚擾他的安寧——正是他與方守無意誤殺的女人。
“啊——”
宗文鈞大叫一聲,鬆開了指尖的衣料。
他揉了揉眼睛,試圖驅散眼前的朦朧。可當他再睜開眼睛時,卻震驚地發現,黑霧深處還有兩張他並不算陌生的臉。
三張臉都蒼白模糊,五官扭曲,彷彿是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厲鬼。
但宗文鈞認出了他們!
因為他們都是自已手下的冤魂!
突然,其中一張面孔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是個年齡還不大的女孩。她渾濁的雙眼裡滿是怨恨與憤怒,她伸出了蒼白的手向他撲來。
宗文鈞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他還記得這張臉!
這是他裝瘋賣傻,假裝認錯女兒,最後騙她送自已回家的女孩!
宗文鈞心跳加速,想轉身就逃。可四周的黑霧將他緊緊包圍,他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他試圖呼喊,但聲音在黑霧中迴盪,變得異常詭異。
冰冷的鬼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喘息。他感到了窒息,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身體正在逐漸失去控制。
無錯書吧他掙扎著,試圖掰開掐在他脖子上的鬼手,擺脫這種未知的恐懼。但他的手卻徑直穿過了黑霧,觸到了自已微涼的脖頸面板和極速跳動的脈搏。
鬼手越掐越緊了,窒息感也越來強烈。
宗文鈞翻著白眼,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可就在這時,他手上突然多出來了一道符紙。沒有猶豫地,他一把將符紙拍在了那掐著他脖子的鬼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