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妮紅著臉搖搖頭,她已經吃了一整個,已經有七八分飽了,若是再吃,那餘林就不夠吃了。
餘林看她是真的不吃,三兩口把剩下的半個餅子吃完,又喝了口水,跳上了車,“那我們出發吧,再過會兒太陽更大了。”
“好。”張大妮輕快地道。
餘林一揮鞭子,輕輕抽打在牛背上,牛立刻開始往前走。
路並不平,馬車雖然很慢,但是顛簸得很厲害,張大妮坐不穩,時不時的,身體就會往前歪。
在不知道第幾次撞到餘林身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都同時紅了臉。
牛車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一點鐘了,餘林趕著車,把人送到了客車站附近,他還要去幫村裡買化肥和農藥。
“我一個半小時後回家,你若是要回去,那你可以到這兒來找我。”餘林有些臉紅,但還是鼓起勇氣跟張大妮說道。
他說完,順手指了指客車站的大掛鐘。
張大妮笑著點點頭,就快步離開了。
她得去買一些乾糧,今天早上出門太倉促,若不是遇上餘林,她怕是在半路就得暈倒。
進了國營飯店,裡面飯菜的香味,惹得她食指大動,不停地咽口水,可是看了看價格表,張大妮眼神黯淡了。
這兒的飯菜,她吃不起。
她在心裡思索著,旁邊的服務員已經開始頻頻朝她看過來,她只能咬咬牙,朝售賣視窗走了過去。
“你要什麼?”視窗的工作人員問道。
張大妮看著面前的包子,又咽了下口水,最後伸手指著旁邊的燒餅道:“給我拿五個燒餅。”
“五毛錢。”工作人員面無表情。
張大妮把手伸進了衣服兜裡,摸索了半天,拿了三張紙幣出來,一張一毛的,兩張兩毛的,遞給了視窗的人。
那人接過錢,眉頭皺了皺,又看向張大妮,“糧票。”
“啊?”張大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表情開始有些不耐煩,又說了一遍,“買吃食要糧票,你不會不知道吧?”
張大妮趕快點頭,“知道的,知道的,您稍等,我立刻拿。”
她手忙腳亂地把布包開啟一個小口,從裡面拿了一張二兩的糧票遞了過去,那人輕哼一聲,一把就把糧票接了過去。
說是接,倒不如說搶更合適。
張大妮臉上有些尷尬,因為這麼一會兒,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正拿她當樂子看呢。
看到那人把燒餅遞了過來,張大妮趕忙伸手接過,然後快速地走出了國營飯店,來到門外,她靠在門框上,才狠狠喘了一口氣。
這地方,她是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就算了,沒錢更是寸步難行。
從家裡拿的錢票,她在路上就數清楚了,錢一共二十六塊八毛五分,糧票只有一張二兩和一張五兩的,而那張二兩的,剛才買燒餅已經花掉了。
布票有三張,還有半斤棉花票和半斤洋油票。
手腕上還有一個半舊的銀手鐲,她早就藏在了最裡面,輕易不敢露出來,包裡還有兩三件衣服,這是她全部的家當。
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張大妮眯著眼睛,有一些彷徨,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往何處。
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路過百貨商場的時候,看著裡面的商品,眼裡透露著嚮往和渴望,卻很快又把視線收了回來。
其實,她做錯了什麼呢?
只是希望自己能不愁吃穿,能被用心對待罷了。
張大妮想到了張曉和楚瑜,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望著遠處,嘴裡呢喃道:“對不起。”
半晌,張大妮從臺階上站起來,朝著客車站走去。
她不能留在縣城,不管去哪裡都好,總之不能留在這兒。
富山縣城並不大,皮鞋廠就在這附近,若是哪天倒黴,碰到了李志,那自己就只有被抓回去這一條路。
餘林已經買好了東西,抬頭看了看客車站的大掛鐘,已經快兩點半了,他並沒有看到張大妮的身影。
他必須走了,否則到家時間晚了,他娘會擔心的。
餘林有些失望地跳上了牛車,抬手揮了揮鞭子,老牛叫喚了一聲,邁開步子走了起來。
張大妮趕到客車站的時候,沒有看到餘林的身影。
“走了嗎?”她在附近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牛車,也沒有看到餘林。
張大妮眼裡有些彷徨,難道今天,她要露宿街頭了嗎?
‘噠噠噠...’
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張大妮猛然抬頭,就看到牛車上的餘林。
餘林也看到了站在那兒的張大妮,他心裡有些慶幸,剛才原本已經走了,但是他就是突然想再回來找找。
餘林停下牛車,跳下車看著張大妮,“你......”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這話帶著不易察覺的委屈,連張大妮自己都沒有發現。
或許是因為,這是她在路上遇到的第一個人,一個願意對她好,願意把吃食分給她的人。
餘林愣了一下,立刻道:“原本是走了,但是不知道為啥?我又想回來看看。”
他撓了撓後腦勺,看起來有些傻。
張大妮微笑著,臉上的笑容是從來沒有過的真誠,“那我們快走吧!”
“好。”餘林應了一聲,把手中的草帽遞給張大妮,“這個給你。”
張大妮沒有拒絕,笑著接了過來。
這一次,張大妮沒有坐在車斗裡,而是跟餘林並排坐在了前面,她搖晃著雙腿,看起來心情很好。
餘林看著她,欲言又止,不過張大妮並沒有看到。
路上走得很慢,時間顯得格外的漫長。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張大妮突然看著餘林,認真說道。
“好。”餘林心一跳,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預感,這個故事很重要。
“以前有個姑娘,佔著自己長得好,性子十分粗俗無禮,連家裡人和父母都不喜歡她。
家裡只有奶奶喜歡她,奶奶在家裡很厲害,所以沒有人敢惹她,這姑娘就跟著奶奶,養成了極自私霸道的性格。
其實她都知道,奶奶對她好,全因著她的這張臉,能賣個好價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