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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回:何鑄復使入金國

卻說岳飛之妻夫人李氏在鄂州,自從嶽招討父子離家一月光景,朝廷來取御札、詔書,言說論功升賞,用此為照。

自去之後,又經一月,並無音信。

一日心神恍惚,睡臥不寧,又兼夜來夢寐不祥,因喚過女兒銀瓶小姐,謂之曰:“我來夢見你父親回來,手中架著一隻鴛鴦,未審吉凶好不?“小姐道:“我夜來亦有一夢,夢見兄與張將軍,各人抱著一根木頭回來,此夢亦不知如何。

母親且寬心,只待家僕金安回來便知端的.”

夫人曰:“吉凶雖未見,夢想早先知。

想爾父兄在帝闕,必有著不明之事,致使我母子心神惶惑。

今可同爾去天上堂燒香,著王師婆請下神來,問他吉凶.”

小姐曰:“母親所言極善.”

夫人即日交王師婆請下神來,連叫:“無事,無事,只有些血光災,見了便罷。

快收拾,快收拾,我回去也.”

神既退去,夫人謂王師婆曰:“我夜來夢見相公回家,手中架著鴛鴦一隻,不知此夢如何?“師婆曰:“此乃拆散鴛鴦也.”

小姐問曰:“我夜來亦夢見兄與張將軍,各自抱著一根木頭回來,不知此夢如何?“師婆曰:“人還抱一木,是個‘休’字。

‘休’,休矣.”

孃兒兩個聽罷,心下驚慌。

王師婆向前日:“只才神道說無事,何必心慌。

即今春夢,有何定準。

請老夫人、小姐且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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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言猶未了,只見家僕金安從外走將來,報說:“老夫人,禍事來矣。

速準備起行.”

夫人慌問其故。

金安曰:“今有老相公、小相公與張將軍三人,都被朝廷壞了,未知家下如何.”

老夫人、小姐聽說,嚇倒在地。

王師婆慌扶起,叫了半晌才醒。

夫人與銀瓶號哭不勝情。

金安曰:“夫人且回家計議,前往臨安,收拾相公屍首.”

夫人回至室中,銀瓶告曰:“父兄與張將軍一處受刑,其實不明。

初張將軍屯兵於淮上,我父兄隨使臣宣詔而行。

日前又將御書詔敕盡皆取去,必中奸人計也。

母親宜自往臨安,以體父兄實跡.”

夫人依其言,喚過岳雲妻鞏氏、次子嶽雷,謂之曰:“爾兄年方十二歲跟父出征,同心報國。

爾今十一歲矣,頗知人事,凡有家務,須與嫂商議而行。

我同爾姐銀瓶前往臨安,收斂父兄屍首即回。

倘或朝廷事幹一家,爾徑來臨安尋我.”

夫人分付已畢,即日令金安預備船隻,從揚子江而去。

不數日,已至臨安,居止於城南驛所。

次日,教金安根究相公屍首,金安領命而去。

不移時,引著掩埋嶽侯者來見夫人。

夫人詳悉問之,其人備說岳招討被秦檜謀殺之時,系舊年臘月二十九日夜,在大理寺獄中勒死。

其子岳雲與張將軍,次日斬於市曹,提牢者將三人屍首去棄暴露牆下。

吾因思嶽侯名震海宇,誰不欽仰,今日被冤陷而死,安忍暴其屍而不收。

乃將三人屍首,掩於一處。

現收得嶽招討所繫絨絛一條,可為憑信。

夫人接過絨絛視之,嗚咽哭泣,淚如珠落。

夫人重賞其人,一同前往九曲巷裡,有螺螄殼壓蓋嶽侯三人屍首。

夫人教去了所掩螺螄殼,看見嶽太尉形容如生不變,夫人抱而痛哭。

因解去其項下繩索,脫卻血衣,背上“精忠報國”四字昭然不沒,只是面板杖痕遍身,腥血鮮紅。

夫人即令將三人屍首換上新衣服,移屍於別處卜葬。

銀瓶見父兄死之極慘,乃仰天嘆曰:“我父兄一心為國,南征北討,無有休息,至今日不想被奸臣苦陷殺之。

生我女兒,不能為其雪冤,要作何用?”

言罷,見道旁有一小深井,背向井邊,叫一聲苦,只一跳,投落井中而死夫人聽得井中水響,回頭不見銀瓶,已知投入井中,向前伏井嗚咽悲哀。

金安與眾人見著,亦皆流淚,曰:“可憐嶽侯父子一門皆受冤死,皇天后土,其亦念之哉!”

夫人因銀瓶投死井中,痛哭不已。

金安勸曰:“死者不可復生,夫人且自養息。

可令人撈起小姐屍首,與相公一同埋葬,再得計議.”

夫人依其言,即著人撈起銀瓶屍首,面不改容。

夫人見之又哭,金安與從人再三勸之方止。

即日將其父子抬出埋於西湖之北山棲霞嶺下,將張憲埋於東山神壽巷。

夫人既收埋了屍首,設祭拜奠訖,與金安一行從人,逕回鄂州,其媳引嶽雷、嶽霆等半路迎接。

歸至宅中,立嶽侯靈位以祀。

未數日,只見秦檜差著親黨王會前來鄂州,抄扎岳飛、張憲二家。

王會至嶽侯家,錄其財產,有每年朝廷欽賜之物,一一皆記某年月日某人送至,俱封記在庫。

其家產器血,盡行入官。

兩家人口解到江州。

抄其住宅,將秦國夫人李氏並子嶽雷、嶽霖、嶽震、嶽霆,岳雲長子嶽甫、次子嶽申,男婦鞏氏及家下人口,與張憲家屬,編髮嶺南去訖。

話分兩頭。

卻說金國熙宗皇帝,近日聽得南朝訊息傳人燕都,說道岳飛父子於舊年十二月,被秦檜誣以謀反矯詔下大理寺,至二十九日勒死於獄中。

其子岳雲及部將張憲皆被斬了。

熙宗聞之,喜曰:“體檜所謀,委的不負吾國也.”

彼國諸酋聞知岳飛父子已死,無不酌酒稱賀雲:“和議自此堅矣.”

忽兀朮亦上表雲:“南朝所可畏者,惟岳飛一人而已。

其餘不足慮也。

請再遣人詣南朝講和,以體中國之強弱.”

熙宗允奏,仍下詔遣蕭毅復如中國議和。

蕭毅領詔,離了燕地,逕到臨安。

次早會朝,入見高宗,進上講和詔書。

高宗覽罷謂毅曰:“寡人有天下,而養不及親。

道君皇帝龍升漠北,今無及矣。

朕因和議,遣使馳奔驛道,殆無虛日。

爾金國皇帝立信誓明,言歸我太后。

朕不恥和,凡北國有所需求,弗吝與之。

及此尚未見太后的實美音,爾金主果有何意?不然,朕跨江臨淮,躬御六龍,乘兩河忠義之銳氣,罄東南屢年漕運之儲積,整甲戈,嚴士馬,誠不憚於用兵矣.”

蕭毅聞高宗之語,心志遑遑,惟領命而已。

次日,高宗降出聖旨,著命何鑄、曹勳往金國覆命。

何鑄披詔,遂入辭高宗而後行。

高宗召至內殿,諭之曰:“朕北望廷闈,無淚可揮。

卿見金主,當曰慈親之在上國,一老人耳。

在本國,則所繫甚重。

以至誠說之,庶彼有感動.”

鑄叩首領命而出,與曹勳、蕭毅一同離臨安,迤邐望北地進發。

及至金國,鑄朝見熙宗,首以太后為請,後以覆命之辭。

金主曰:“先朝基業已如此矣,豈可輒改!何必固以歸太后為請?”

何鑄奏曰:“吾主以韋太后春秋既高,太上皇龍已遐升,是其欲盡安養之道,無由而致也。

且吾主富有天下,而奉顏順意不及其親,每退思之暇,遙瞻北廷,春樹暮雲,晨寢荒涼,未嘗不汲汲於衷矣。

譬如士民,有切於奉養者,或因事而他出,或羈繫於異鄉,亦思馳省其親之面,而盡一日之歡也。

何況貴為天子,錦衣玉食,崇瓊瑤華麗之高,居列中官內侍之使令,而經年不獲睹其親者乎?”

曹勳亦再三懇請,曰:“陛下若以慈仁之心推及於人,使吾主得以近侍皇太后,非惟佩德不淺,抑且金國有所取用,無不允從矣.”

蕭毅亦為之請曰:“臣通使中國,宋帝再三致意,以陛下蒙允講和,深感盛德,每念太上皇及韋后久質在金,今既講和,須令還國,使梓宮得安於永陵,母子完聚乎內廷,此陛下推及仁愛之至。

天下諸侯聞之,皆以陛下不拘人之母,所以廣其孝也。

不留人之柩,所以昭其信也。

為質而復還,所以明其義也。

三者盡,而聲名洋溢乎中國矣.”

金主聞蕭毅、何鑄、曹勳之言,乃許之,謂何鑄曰:“既已講和事定,即將太上皇並鄭後、邢後三梓宮,及韋太后車駕還國,汝可傳與宋帝知道.”

何鑄曰:“臣之命,實懸於陛下一言之下。

今回朝,就將陛下玉音傳知宋君。

宋君必以陛下之言如綸如綍,金石不易也。

倘復更變,是臣等不能以達上意,難免藁街之戮矣.”

金主曰:“誓書已有許歸太后之語,如壁立萬仞,豈復有失信之意?汝可回奏知,勿多煩聒.”

何鑄、曹勳即辭金主而回。

金左丞相耶律德諫曰:“陛下雖當與宋講和,且未可將梓宮及太后還國。

宋臣機謀百出,恐有更變,則陛下無復管束矣.”

金主曰:“久縻皇后在金,使命往來不息,今既講和,而又不歸之太后,則諸侯聞知,皆以我為無信義主也。

況一言已出,豈可復追.”

蕭毅曰:“太后留金將二十年矣。

陛下今若放釋,宋君深感陛下之德,自無更變之理.”

金主然其言,即遣左宣徽使劉笞以袞冕圭,冊帝為大宋皇帝,歸徽宗皇帝,顯肅皇后鄭氏,及懿節皇后邢氏三梓宮,及韋太后車駕。

劉筈領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