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粘沒喝與兀朮大驅人馬來到西安橋,遙望見橋邊撞出一彪軍來,為首一將乃汪泰世,大叫:“胡羯奴,吾在此等候多時!”
舞刀躍馬,直奔兀朮。
兀朮舉槍來迎,二人戰上六七合,汪泰撥回馬引兵從橋畔走去。
兀朮催動人時馬,殺過雞籠山。
忽山後鼓聲竟起,喊殺連天,左邊劉衍,右邊何賢,二支軍殺出。
兀朮大驚,謂粘沒喝曰:“吾若不退,中宋將之計也.”
眾胡兵皆棄甲倒戈而逃。
粘沒喝走回,西安橋已被宋軍拆斷。
隔岸汪泰令軍士放起箭來,胡兵被矢死者無數。
兀朮不敢向京西路走,引眾望渭州而遁。
宗澤率大隊抄出山谷。
胡賊不知宋軍多少,且戰且走,安敢久停,盡棄輜重而去。
劉衍、何賢皆受將令不敢追襲,掠獲軍器糧食不可勝計。
兀朮見山谷中有軍,將出大路,前面金鼓震天,王宣一彪軍馬截出,大叫:“胡賊早下馬就戮!”
兀朮大驚,與粘沒喝等拚死殺開血路奔走。
無錯書吧王宣趕去。
至九龍河,王策勒回馬抵住一陣,被王宣只一合捉於馬上。
胡眾大敗,不敢出滑州,連夜走入雲中。
宋軍獲全勝,解縛王策來見宗澤。
宗澤急出帳以手解其縛,命左右設坐,王策拜伏在地曰:“亡國之俘,受擒麾下,幸不加誅,已為再生矣,豈敢與留守行賓主禮耶?“澤曰:“公乃遼之大臣,非胡人哉。
小將誤捉將來,望乞恕罪。
公從大金來,必知二聖訊息,金國虛實,願與澤詳言之.”
策曰:“天朝道君太上皇帝,即今淹禁五國城不遣。
金主近來荒淫無度,專事兵革,國中虛耗,大臣各不和睦,又數次出兵失利,以策所料,中原應當興也.”
澤重用王策,遂決大舉之計。
召諸將謂曰:“王策道金國虛實,必如其言。
汝等有忠義心,當協謀剿敵,期還二聖,以立大功.”
言訖泣下。
諸將皆咬牙嚼齒,鬚髮豎立,拔劍砍石大呼曰:“吾等皆願直抵沙漠,迎還二聖,雖一死無憾也!”
澤遂以王宣鎮守滑州,其險隘處俱撥將把守,以備金人復來。
人報岳飛已回。
澤召入,問出兵之事,飛一一具對,復陳金人可取之勢。
澤甚喜,仍遣子宗穎詣行闕上疏,請軍駕還京師。
自是澤威聲日著,敵聞其名,當常尊憚之,對南人言必曰:“宗爺爺“。
卻說宋高宗以國政付之汪伯彥、黃潛善,綱紀日紊。
所在盜賊蜂起,二人皆匿之不以奏聞。
內侍邵成章劾二人:“專事謅媚,必誤國事,乞陛下早正之.”
帝怒,竄貶成章於南雄州去訖。
閣門大使奏東京留守宗澤遣子奉表詣行闕。
高宗當御案開視之。
疏曰:天下之事,見機而為,待時而動,則事無不成。
今收復京洛而餘猶渡河捍蔽滑臺,而敵國屢敗。
河東河北山寨義兵,引領舉踵,日望官兵之至。
以機以時而言之,中興之兆可見,而金人滅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見機乘時而已。
若規規為偏霸之謀,豈非可鄙之甚乎!臣近日招得兩河劇盜有丁進數十萬眾,願守護京城。
李城願扈從還闕,即渡河剿敵;楊進等兵百萬,亦願渡河同致死力。
臣願陛下及此時還京,則眾心翕然,何敵之足憂乎!又言聖人愛其親以及人之親,所以教其孝;敬其兄以及人之兄,所以教其弟。
陛下當與忠臣義士合謀肆討,迎復二聖,使天下知孝弟。
高宗得疏,又聞馬擴聚兵奉信王將渡河入汴,近來澤屢勝胡虜,乃降詔擇日還京,賜遣宗穎。
宗穎回見父澤具知其事,澤大喜,操練將佐,以待車駕北征。
是時,河北制置使王彥治兵剋日大舉,約會於宗澤。
澤復遣人上疏曰:“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彥等自滑州渡河,取懷、衛、濬、相等州;遣楊進等各以所領兵分路並進。
既渡河,則山砦忠義之民相應者不止百萬,契丹漢兒亦必同心殲殄金人。
事方就緒,乞朝廷使聲言立遼天祚之後,講吾舊好,以攜虜情。
遣知機辯博之士,西使夏國,東使高麗,諭以禍福,必出助兵,同加掃蕩,如此則二帝有迴鑾之期,兩河可以安帖矣.”
帝與汪伯彥、黃潛善議之。
汪伯彥曰:“宗澤治戎以來,疏奏不息,此皆狂者迂闊之論。
凡事審勢而行,方無後患,陛下自當主之.”
高宗遂不由澤請。
澤前後一十餘奏,每為黃潛善、汪伯彥所抑。
今欲大舉,聞帝又不從,舊疾復作,遂不能起。
次日,諸將皆入問疾。
澤矍然曰:“吾如今不能與諸君複議討賊也!”
岳飛曰:“願留守善保貴體,何遽出此言.”
澤曰:“吾以二帝蒙塵,憤憤至此,致成痼疾。
汝等能殲敵以成吾志,則就死無恨矣!”
眾皆流涕曰:“敢不盡力以副留守之望!”
諸將既退,澤嘆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明日,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叫”過河“者三而卒。
壽七十,時建炎二年秋七月也。
都人聞其死,號慟之聲。
遍滿街市。
劉後村《詠史》詩云:炎紹諸賢慮未情,今追遺恨尚難平。
區區王謝營南渡,草草江徐議北征。
往日中丞甘結好,暮年都督始知兵。
可憐白髮宗留守,力請鑾輿幸舊京。
宗澤已死,僚屬具表奏知,高宗聞奏嘆曰:“值國家離亂之秋,謀臣早喪,何日得睹太平!”
降詔以杜充為東京留守代澤,其將佐各居原職。
都人以澤子穎居戎幕素得士心,請使襲父任,不許。
卻說杜充為人酷虐,又無智謀,至東京,將宗澤規矩全改了。
於是豪傑離心,舊日歸降盜賊依然叛去摽掠矣。
金撻懶聞澤已死,南朝無甚勇將,復引十萬金兵南下,圍了濟南府。
是時鎮守濟南府乃劉豫,聽得金撻懶部兵攻打城池,喚眾人商議,驍將關勝曰:“兵來將對,水來土掩。
願明公假吾輕騎五千,教殺他片甲不回.”
劉豫依其說,以精壯五千付之。
關勝引兵去了。
又喚子劉麟曰:“與汝人馬三千,從西門繞出敵後,會合關勝兵.”
劉麟拜辭而去。
劉豫亦率眾登城守護。
遙望見金撻懶自坐中軍,督胡兵攻城,忽南門金鼓齊鳴,一彪軍從內擁出,為首將乃大刀關勝,躍馬持刀,如天崩地裂之勢殺出。
金國先鋒斡裡訛抵住交戰,不兩合,關勝手起刀落斬於馬下。
五千騎乘勢殺來,無不一當百,金兵大敗,金撻懶撥回馬落荒便走。
劉麟一支軍截出,又殺一陣。
撻懶不敢戀戰,刺斜殺奔東鄉,走離濟南府五十里。
關勝奪得馬匹車仗無數,回見劉豫。
劉豫大喜,重賞之。
卻說金撻懶引敗殘人馬屯紮東鄉,與副先鋒黃朵兒議曰:“關勝只五千軍,殺敗我四萬人馬,斬了先鋒斡裡訛。
倘遇宋家大隊軍來,我等不夠殺也.”
黃朵兒曰:“關勝昔乃梁山泊之徒,最驍勇,曾隨童貫徵方臘,多有戰功,莫非正是此人?“撻懶曰:“嘗聞其勇,果的不虛.”
黃朵兒曰:“吾觀劉豫易以利動,主將可遣人齎金帛華麗之物啖之,更許以歸降則用王爵加封。
彼既得金帛等物,又說有王爵,必率眾來降。
眾若不允,自亦納款.”
撻懶喜曰:“此計甚妙.”
即遣人以金帛等物,言稱欲來與劉府君講和。
守城軍報知府中,劉豫令開門放入。
差人進見劉豫,具上金寶曰:“金主將多多拜上府君,別無敬意,聊奉金帛些須,少慰訪勞之意,外有書一角,亦令奉與府君.”
劉豫最愛貪財,即令人受了金帛,接過書拆觀之,備知書內來意,遂藏於袖,打發差人曰:“爾回見主將,吾自有主張.”
差人拜辭而去。
豫喚其子麟與之議曰:“金撻懶齎奉若干金寶送我,具書來招我降,許封高爵。
吾每恨初選濟南府時,因見金兵南侵不欲行,告改選東南別府,執政官不準。
今日莫若以城降,久後不失封侯位矣.”
麟曰:“只恐部下不肯從.”
豫曰:“他人無妨,惟有關勝恃驍勇不從,吾以便宜殺之.”
父子商議已定。
次日關勝入稟曰:“明公不乘金兵挫刃長驅剿敵,倘胡虜復聚人馬來到,一時預備未齊,何以御之?“豫曰:“金人遠遁,不可輕襲。
不如堅守為上.”
勝曰:“吾軍以逸待勞,何故避之?吾手下自有三千人馬,願去東鄉與金撻懶交鋒。
如不勝,當受罪誅.”
劉豫不從。
關勝曰:“劉府君固不示兵,莫與金人通謀乎?“劉豫怒曰:“吾令不從,安制諸將?“令眾人簇下關勝斬之。
關勝未及分辯,部下已押出轅門,臨刑大叫曰:“關某自幼從戎,身經數百餘戰,豈惜死耶!第恨不能恢復中原,削平胡虜,少伸吾志也!”
言罷,群刀斧手斬訖回報。
後人有詩讚雲:南來鼙鼓逐腥颫,降虜堪羞不丈夫。
海內小臣知取義,甘心就戮志吞胡。
劉豫既已斬了關勝,即揚聲曰:“目今朝廷政出佞臣,中原日蹙,我將投降金國,免爾百姓三軍鋒鏑之苦,願從者同開城出降.”
豫言罷,無一人應聲肯從者。
劉豫父子恐軍民生變,是夜收拾家小,從北門縋城而下,詣金營納降。
金撻懶大悅。
次日部領人馬抵城下,城中始放下吊橋開門。
撻懶入了濟南府,以劉豫復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