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元先一氣胚,乾坤定位有三才。
洪荒世代無稽考,三皇之世尚難推。
畫卦造書從太昊,神農耕種始交財。
干戈戰鬥軒轅始,服冕封官築室臺。
五帝少昊並顓頊,帝馨唐堯仁義推。
孝弟兩全姚氏子,有虞禪位得巍危三王夏禹殷湯繼,滅紂周家民自歸。
離亂七雄侯十二,秦傳一世國多災。
漢王入關楚背約,重瞳雖勇刎於垓。
漢家據蜀分三國,篡魏除劉晉祚輝。
兩晉出於司馬懿,江南接晉宋齊來。
後梁國滅陳家繼,北有胡君作亂階。
北周已被楊堅篡,兩朝歸一國稱隋。
煬帝不仁從李氏,唐家立國用人材。
二十四君哀帝盡,五代梁唐晉漢柴。
周家二姓並柴郭,天氣迴圈瑞氣回。
甲馬營中生明主,紫氣紅光映玉臺。
受周禪位為天子,一統山河歸正排。
卻說宋朝徽宗皇帝,大興土木,極侈窮奢,寵用小人,誅戮大臣。
天下民怨,盜賊蜂起。
猶與金人約滅大遼,開邊生事。
未及一年,金太宗完顏晟,差斡離不領人馬從東路進,自燕直犯河北;大太子粘罕領人馬從西路進,自河東直犯代、忻等州,徑取太原。
宋家無備,如人無人之境。
況中原久不知兵,內無賢相,外無勇將,束手無措,坐看中原沒於夷狄,生靈塗炭,不可勝悲。
是時,金兵將至汴梁。
邊報猝至,朝廷震懼,不復議戰守,惟日謀避金人之計。
始遣李鄴代給事中,至金營講和。
降詔罪己,召天下勤王之師。
且命皇太子為開封府牧,以理天下事。
當日眾臣聞賊馬逼近,聚議都堂中,茫然無策,只將各人家屬散之四方,以避禍矣。
有太常少卿李綱,素與給事中吳敏相善。
及聞朝廷欲以皇太子為開封府牧,群臣各欲退避,是夜過吳敏家,與敏議曰:“目今金兵臨城,眾人束手無計,事已急矣。
陛下以皇太子建牧之議,豈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且東宮恭儉之德,聞於天下,當禪以正位,以守宗社是也。
今建以為牧,非也。
尚值庶民塗炭,大盜猖獗如此。
使宗社難守,中原且無人種,自非傳以位號,使招徠天下豪傑,與之共守,何以能濟。
公今從官給事中之列,以獻納論思為職,何不為上極言之?使言不合意,不過一死。
死有輕於鴻毛者,此其時也.”
敏曰:“依公之議,皇太子不宜為開封府牧。
我來日奏知,使君上用之監國可乎?”
綱曰:“不可。
昔唐肅宗靈武之事,當時不建號,不足以復邦。
而建號之議,不出於明皇,後世惜之。
今上聰明仁慈,倘感公言,萬有一能行此,金人且將悔禍退師,宗社安寧,豈徒都城之人得安,天下之人皆受福矣。
此事非發勇猛廣大慈悲之心,亡身殉國者,孰能任此.”
敏曰:“吾來日當以公言極奏。
倘上不允,繼之以死.”
綱曰:“君肯如此,天下幸甚.”
言罷辭退。
次日早,敏入奏徽宗,具道禪讓之意,且曰:“陛下果能用臣言,則宗社靈長,聖壽無疆.”
上曰:“何以言之?”
敏曰:“神霄萬壽宮所謂長生大帝君者,陛下也。
必有青華帝君以助之,其兆已見於此.”
上感悟嘆息。
敏又奏:“李綱之論,蓋與臣同.”
上意決。
是夕,命皇太子入禁中,諭以禪讓意,覆以御袍。
皇太子俯伏流涕,不勝悲咽。
力辭,因得疾。
上即召東宮官耿南仲視醫。
夜半,始少蘇。
次日,又固辭,不肯接位。
上與群臣決議,始登大寶,御垂拱殿,朝會百官,是為欽宗皇帝。
立妃朱氏為皇后。
尊父皇為教主道君皇帝,移居龍德宮。
封敏為掌樞密院事,李梲同管院事,李綱為尚書右丞相,蔡懋為尚書左丞相,李邦彥為太宰,張邦昌為少宰。
改元曰“靖康”。
大赦天下,日與群臣議退金兵之計。
李綱奏曰:“陛下養德東宮,十有餘年,恭儉日聞,海內屬望。
道君太上皇帝觀天意,順人心,為宗社計,傳位陛下。
受禪之際,燦然明白,下視有唐,為不足道也。
願致天下之養,極所以崇奉太上皇者,以昭陛下之孝。
今金寇侵犯,聲勢雖若可畏,然聞有內禪之事,必欲請和,厚有所邀,求於朝廷。
臣竊料之,大概有五:欲稱尊號,一也;欲得歸朝人,二也;欲增歲幣,三也;欲求犒師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
臣請為陛下詳陳之。
欲稱尊號,如契丹故事,當效以大事小之義,不足惜;欲得歸朝人,當盡以與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歲幣,陛下當告以舊約,以燕山、雲中歸中國,故歲增幣於大遼者兩倍。
今你既背約自取之,則歲幣當減其數。
奈緣國家欲敦示和好,不計較貨財,姑如原數可也。
彼欲求犒師之物,當量力以與之。
至於疆土,則皆祖宗之地,子孫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
願陛下留意於此數事,勿為浮議所搖,可無後患.”
並陳禦敵固守之策。
欽宗大悅,皆嘉納其言。
卻說斡離不率金兵距河而陣,濬州已破。
宋將梁方平與戰,其兵大敗,燒橋而遁。
何灌部下軍馬,望風逃散。
賊遂渡河。
聲息報入京城,道君太上皇帝知的時,夜漏下二鼓矣。
大驚無措,即出通津門東,欲避乎難。
道君太上皇后及皇子帝姬等,相續以行。
侍從百官,往往潛遁。
尚未啟行,時人報知李綱。
綱聞此事,披衣直入見帝,因啟奏曰:“臣聞諸道路執政者,欲奉陛下出狩,以避狄人之難。
若果有之,宗社危矣。
且道君太上皇帝以宗社之故,傳位與陛下。
今舍之而去,可乎?”
上聞奏默然。
太宰白時中曰:“主上不出狩,金人已濟河矣,都城豈可以守.”
綱復奏曰:“天下城池,豈更有堅固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將何往?若能激勸將士,慰安民心,與之固守,豈有不可守之理.”
猶沉吟。
有內侍陳良弼,自內殿出奏曰:“即目京城樓櫓創修,百分未及一二。
又城東樊家岡一帶,壕河淺狹,決難保守。
陛下詳議之.”
上顧謂李綱曰:“卿留朕如此迫切,可同蔡懋、良弼二人往觀樓櫓壕河,若果堅固可守,朕當與卿等再議。
卿宜速去,朕於此候卿回報.”
李綱即領旨,與蔡懋、良弼逕至新城東壁,遍觀城壕回奏。
時上車駕在延和殿,猶未起行。
上問:“卿等觀樓櫓壕河事節如何?”
蔡懋奏曰:“樓櫓殘毀,壕河壅塞,誠不可以為守.”
綱叱之曰:“城堅且豪,樓櫓雖未備,然不必樓櫓亦可守。
壕河惟樊家岡一帶,以禁地不許開鑿,誠為淺狹。
然以精兵強弩佔守,可以無虞.”
上曰:“爾眾人有何高論?”
宰執以下皆無語。
綱又奏曰:“今日之計,莫若整飭軍馬,揚聲出戰,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天下勤王之師.”
上曰:“誰可為將以任軍事?”
綱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蓄養大臣,蓋欲用之於有事之日。
今白時中、李邦彥等,雖是書生,未必深知兵法,然陛下與其位號,使之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
白時中在傍,聞李綱奏上欲委之以兵權,怒甚,厲聲曰:“李綱留陛下車駕不宜出狩,莫能將兵出戰?”
綱曰:“陛下不以臣為庸懦,倘使治兵,願以死報。
只緣名微官卑,恐不足以鎮服士卒.”
上謂執政曰:“目下更闕何職?”
趙野對曰:“尚書右丞闕職.”
上曰:“即除李綱右丞兼親征行營使,賜袍帶並笏.”
綱以時方艱難,不敢辭職,遂謝恩受命。
李綱退出。
次早,閣門大使奏金兵聲勢甚緊,百姓無主,各自逃竄。
眾百官懷懼不安,猶以去計勸上。
上即下命李綱留守都城,以李梲副之。
仍令有司備車駕甫行。
李綱力陳不可去,且言:“唐明皇聞潼關失守,即時幸蜀以避,宗社朝廷,隨碎於賊手,累年然後僅能復之。
範祖禹以謂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勤王之師。
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雲集。
虜騎深入重地,必不能久留。
舍此而去,如龍脫於淵,車駕朝發,而都城夕亂。
雖臣等留守,何補於事。
宗社朝廷,且將為丘墟。
願陛下審思之.”
上意頗回。
會內侍王孝竭從旁奏曰:“中宮國公已行矣,陛下豈可留此.”
上色變,降御榻,泣曰:“卿等毋留朕。
朕將親往陝西,起兵以復都城,決不可留此.”
李綱泣拜,俯伏上前,以死止之。
帝顧綱曰:“朕今為卿留。
禦敵之事,專責於卿,勿致疏虞.”
綱曰:“臣受皇上深遇之恩,今日當以極報也.”
宰臣猶請出幸,帝只得從之。
卻說李綱正與李梲在尚書省整治軍旅,復傳上有南狩之事。
綱即趨朝,至半路,太廟中神主巳出寓太常寺。
綱大驚,逕進祥曦殿,則禁衛皆已環排列,乘輿服御俱各齊備,六宮僕婢皆將升車矣。
無錯書吧綱遑據無策,厲聲謂禁衛曰:“爾等願以死守宗社乎?願扈從以巡幸乎.”
禁衛皆呼曰:“願以死守宗社,不願巡幸.”
綱同殿帥王宗濋等入見帝,曰:“陛下昨夕已許臣留,今覆成行何也?且六軍之情已變,彼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豈肯捨去。
萬有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
且虜騎已逼,彼知乘輿之去未遠,以健馬疾追,陛下何以御之?”
上感悟,始命止行。
李綱因出殿曰:“上意已定,敢有異議者,立斬示眾!”
六軍聞之,皆拜伏呼萬歲,其聲震地。
後人有詩讚之曰:六軍已發乘輿遷,一諫能教動九天。
若使左丞同宰執,宋家宗社已難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