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在暖閣門前來回地踱著步,衛少兒在旁邊笑看著他道:“看把你慌得,還沒見過你這般神不守舍的。
不就兩個時辰麼,有的作動一天一夜還沒生下來的呢。
你就給我定定地坐下來。
可別把我也擾亂了.”
霍去病看了看他的孃親,問道:“你生我的時候,多久才把我生下來?”
衛少兒微微地昴起頭,略顯驕傲地笑道:“也就一兩個時辰吧.”
符豆來到霍去病的面前小聲道:“皇上派人來問,是否需要派個御醫來?”
霍去病抬起手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望著符豆,有點無所適從地道:“我不知道,她、她到現在還沒生下來,我看還是叫御醫來吧.”
符豆領命去了,可霍去病並沒有平靜下來,他倚在牆上雙手抱在胸前,雪姬躺在裡面已經半天了,怎麼還是毫無動靜的。
衛青的兒子衛伉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嚎聲震天。
怎麼雪姬會是這麼的安靜。
她會不會是昏過去了。
別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一想到這裡,他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他顧不了這許多,大步走上去,就要去推門。
忽然一聲響亮的嬰啼,打破了這沉悶的空間。
接生婆從門裡探出頭來對著已立在面前的霍去病道:“是個大胖小子.”
說完又把頭縮了回去。
霍去病深深地撥出一口氣,心想原來生個孩子會是這樣的揪心。
他立刻轉頭吩咐一個男僕:“趕快回稟皇上,已經生下來了,不用派御醫.”
只一盞茶的功夫,皇上又派人送了數十盒精美的嬰兒用品和產婦補品來。
衛少兒樂不可支地叫人收下了,並給來人回了一個紅封包。
忙活了一整天。
當接生婆從子娟手上接過紅包,笑逐顏開地離去,母親衛少兒把襁褓也放回到雪姬的懷裡後與君儒大姨媽離去,所有的喧鬧之聲隨之也安靜下來的時候,霍去病探頭看著雪姬懷裡的襁褓,小傢伙那大眼睛眨巴著的時候,他看不出是像他還是像雪姬,可那劍形似的眉骨,他可以肯定,那是出自他的遺傳。
想起出徵前雪姬的那句話,他忍俊不禁。
雪姬可是明白他笑什麼,她嗔望著他道:“如你所願了,真的是處處看到你了。
你看這小傢伙,眼耳口鼻無一處不是你的翻版.”
霍去病笑道:“重要的是,他會否比我更調皮,以後可有你受的了.”
有敲門聲,霍去病喊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了,原來是霍光,只見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似乎是怕驚醒了小寶寶,他踮起腳尖,探頭看了一下小寶寶,雪姬就把孩子捧到他的面前讓他看個夠。
末了,他抬起頭來看著哥哥和嫂嫂,問道:“嫂嫂的肚子裡怎麼會有小寶寶的.”
霍去病笑了起來,道:“這個問題,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了.”
霍光坐到了床邊,繼續問道:“今天先生說,趙高為了立胡亥為皇,矯旨賜扶蘇死,扶蘇為什麼就會相信自己的父皇會殺自己.”
霍去病點了點頭:“嗯,這個問題問得好,他有可能會這樣認為,皇帝既然要立弟弟,而自己重兵在握,自然是怕自己會反弟弟了.”
霍光睜大那雙細長的眼睛問道:“父皇要他死,他就要死嗎,他不可以跑掉嗎?”
霍去病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雪姬,然後回過頭來道:“怎麼說好呢,他是想向他的父皇表示自己忠心,自己並無反弟弟之意,如果他跑了,就會讓父皇覺得賜他死的決定是對的。
這種愚忠,你可別往心上去.”
霍光下了床,走了沒兩步,又再返轉來繼續問道:“趙高這樣一個陽奉陰違的小人,在始皇帝身邊這樣長時間,始皇帝就沒看出來麼?”
夫妻兩雙雙對望了一眼,雪姬道:“也許,他在始皇帝面前把自己掩飾得很好,也許,始皇帝並沒有把他的這種性格當一回事,所以,為秦國埋下了這樣一個禍根.”
看著霍光離去的背景,雪姬道:“你的弟弟還挺聰明的,小小年紀,懂得尋根追源。
我看將來不會在你之下.”
霍去病笑道:“帶他來,就是希望他學有所成.”
他這個當哥哥的可怎麼也沒想到,他這個弟弟三十二年之後會成為漢家天下的凌駕於小皇帝之上的“太上皇”。
漠北大戰回來後,這兩甥舅被漢武帝同時封為大司馬,統管全國軍權。
霍去病領的俸祿待遇與衛青一樣。
因為這一役,霍去病的戰績明顯比衛青大,也可能是漢武帝有意要扶植霍去病的勢力,好讓他可起到與衛青相互制衡的效果,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這一役,漢武帝只為霍去病和他的部下分封,衛青的部下沒一個有封號。
這令到衛青很多的部下都投靠到霍去病的門下。
無錯書吧衛青的門下,逐漸冷落起來。
這讓外人看起來,似乎漢武帝的想以霍氏來削弱衛氏的做法見效了。
就連漢武帝自己本人也以為自己這一著成功了。
他那豐富的閱人之歷,讓他看出了霍去病的軍事天才,卻沒有讓他看出霍去病還是一個極重親情的人。
更何況,這個衛青,還是他孩提時代便已追隨和崇拜的親人。
匈奴遠遁漠北之後,派使臣前來以示友好,並提出和親,漢武帝讓大臣們商議,眾說紛紜,有的說可和親,有的說匈奴既已是兵敗疲弱,應該讓他們向我大漢稱臣。
漢武帝採納了後者,於是也派了使節回訪。
使節到了匈奴單于的面前,向著單于朗聲道:“天佑我漢昌盛,皇恩浩蕩,我皇念在姻親情份上,體恤爾等在苦寒之地,願意為之匡扶,讓爾等向我漢稱臣,收為邊郡.”
一言畢,匈奴單于大怒,扣押了使節,不讓其回漢。
於是,漢武帝又有了征討匈奴的計劃,開始醞釀收復士馬,養精蓄銳。
力圖時機成熟之時而一舉破之。
這天,衛大司馬的府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衛青正在屋內與公孫賀品茶,他的姐姐衛君儒則坐在旁邊與他的小妾閒聊。
院門被撞開,李敢怒衝衝地闖了進來。
他的僕人阻攔不住,進來稟報衛青。
衛青迎了出來,看到原來是李廣的兒子李敢。
只見他怒望著衛青罵道:“衛青,是你逼死了我父親。
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說著衝到衛青面前,舉劍向著衛青的胸膛刺去。
衛青往旁邊閃身,李敢的劍剛好從他的臂膀擦過,割破了肌膚,鮮血汨汨流出。
公孫賀衝了出來,從後攔腰抱住了李敢,把他拖後了幾步。
姐姐和小妾都從屋裡走了出來,衛青的小妾立刻過來幫丈夫包紮傷口。
公孫賀把李敢推向門口,問道:“事情並非如你所說的那樣,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李敢頭一昴道:“父親手下的人說的,這還有假的嗎?”
公孫賀問道:“那你父親的手下人有沒告訴你你父親迷路延誤軍情是真是假,大司馬讓他把情況說出來有錯嗎,大司馬若不把這情況奏報那就是欺君,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所犯的過失那是他的問題,你這糊塗蛋怎會怪到大司馬頭上來。
你這不是在揭你自己父親的瘡疤嗎。
愚蠢透頂。
你還真不要命了,膽敢跑這來撒野。
要不是大司馬讓著你,你十個李敢也不是他的對手.”
說完把李敢推出了門外。
這時平陽公主探望衛青來了。
這衛青還是平陽騎奴的時候,平陽公主對他便一直存有一絲情牽心繫之感。
到他入宮後,一路軍功疊壘,便對他的那一絲悸動昇華到慕愛的階段。
她的丈夫曹時死後,她對衛青的牽掛與愛便日增一日地強烈起來。
然而她身為一個公主,卻是不想在曾是自己的奴才面前過份露骨地示愛,總感到這樣會有失自己公主的身份。
不想那衛青卻是隻懂打仗,對平陽公主的心思卻是絲毫沒有看出來。
還懵懵然地以為平陽公主平日裡對他的眷顧是念在以往自己還是騎奴的時候而對她照顧的情份上,所以對平陽總是一付感恩戴德的態度。
令平陽公主對他哭笑不得。
無可奈何。
最後平陽公主找到了衛子夫,略略地向衛子夫暗示了一下。
只見她對衛子夫道:“曹時走後,對著這若大的屋子,頗有一種孤獨感。
現在的那些歌姬,卻是沒一個有你當日的風姿和敏惠,懂得與我分憂解愁的。
騎奴就更不用說了。
懂得討主子歡心的卻是沒衛青的剛陽,有衛青的剛陽的卻是缺少衛青的武功。
更不用說能像衛青那樣地不用我道明也能知我之用的心機。
這人啊就是這樣,他在的時候,你就覺得這是本份的屬於你的平常之人,是完全不會感受到他存在的價值。
到他離開你了,才讓你感受到原來他在你的生活中已經是不可缺少的甚至是唯一倚重的人.”
這女人的心思都是細膩敏感的。
衛子夫立刻明白了平陽公主的用意。
於是回道:“我這弟弟你可別看他堂堂七尺之軀,可對於情感之事,從來都是懵懵然的。
即使有也只會深藏心底,從不懂得表露。
我看他對公主不會只存感激,只是不知刻如何表達罷了。
改天我找他談談.”
然後挨近平陽耳邊小聲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平陽笑笑後起身告辭了。
於是衛子夫便命人把衛青請來,望著衛青問道:“你離開平陽公主這樣長時間,心裡何曾牽掛過她?”
衛青愕然地望著衛子夫,不明白她這話的用意。
衛子夫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是這付傻樣。
我明著對你說吧,你愛不愛平陽公主?”
衛青羞紅了大半個臉,低下了頭。
看著他的樣子,衛子夫的心裡已有了七成的把握。
續道:“那我就稟明皇上,讓她嫁給你吧.”
衛青立刻道:“可是她呢,不知她願意否.”
衛子夫伸出手指戳了他的鼻尖一下,笑道:“她不向我表明,我會來問你嗎,當真的傻.”
那劉徹知道後,大笑道:“有意思,我討了他的姐姐,他卻也討了我的姐姐。
哈哈哈,有意思.”
於是,衛子夫就把皇上和弟弟的意思都告訴了平陽公主。
一場盛大的婚晏就在皇宮裡籌備了起來。
這天,宮裡來了一批貢品,是來自西域的甜瓜。
這瓜入口清甜多汁,衛子夫命人送了一箱到平陽公主府上。
於是平陽親自送了一盒到衛青府上,順便來看看這個讓她夢牽魂系的即將成為她丈夫的大將軍。
輦車就停在門外,她下車後看著怒衝衝地離去的李敢,問公孫賀:“他是誰,來這幹嘛?”
一轉頭看到了衛青流血的手臂,遂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公孫賀道:“他是李廣的兒子李敢,來找大司馬的晦氣,把大司馬刺傷了.”
平陽公主大怒,喝道:“來人,把李敢綁起來,送廷尉署查辦.”
平陽的隨從就要出門去捉拿李敢。
“且慢,”衛青阻止道:“今天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有誰洩漏了出去,我對他絕不客氣.”
平陽公主生氣地問道:“為什麼?對於敢傷你大司馬的人,你竟這般的仁慈,如何在軍中樹立你的威嚴”。
衛青平淡地道:“軍中的威嚴,不是靠打壓下屬來樹立的。
我們應該體諒一下他失去父親的心情.”
平陽與公孫賀相互對視了一眼,公孫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