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井水沒過膝蓋,刺骨得難受。
林雅欣只覺得寒氣順著骨頭縫不停地往體內鑽。
上半身手臂痠痛難忍,沒一會兒,她的上下肢就一片麻木,失去了知覺。
大腦昏昏漲漲,她不受控制地垂下頭,將要陷入昏睡時,卻突然聽見井面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
“閨女你還好嗎?”
“要不要嬸子把你拉上來?”
一個面容和善的婦人,一臉關切地望著她,嘴巴里還不停地喃喃自語道。
“這劉川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對你一個小姑娘,天殺的!”
“哪有這樣找老婆的啊,簡直有病!”
口中振振有詞地唾棄著,婦人一用力,拽住麻繩的另一頭,就要把她拉上來。
林雅欣迷迷糊糊抬頭向上看。
女人慈祥和煦的臉映入眼簾,如同一個關愛孩子的母親,溫暖、善良,連臉上的皺紋都彷彿自帶光暈。
在見慣了醜陋扭曲的臉龐後,乍一眼看見這樣富有親和力的女人,任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林雅欣自然也不能。
她很想將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
但理智卻反覆提醒她,這個人根本靠不住。
一者,這女人來歷不明。她能出現在劉川的家裡,必然也是和他相熟的人。熟人自然會互相偏袒,不可能無緣無故為外人說話。
二者,來喜村這個地方很詭異。安晉西和高長智不過是和他們分開了一個多小時,就雙雙死亡,被鬼替代。甚至還連累她也信錯了人,落得現在這般下場。
人可以犯錯。
但不能總在一個坑裡跌跤。
這個當,她不能上。
於是,這樣想著,林雅欣的臉色變得無比冷淡,任憑婦人說什麼做什麼,一概置之不理。
對此,大嬸卻毫不在意,依舊鉚足了勁,熱心腸地把林雅欣往井外拖。
隨著她的用力,麻繩死死地勒緊手臂。
被井水浸溼的褲子尤其沉重,每被拖拽一次,林雅欣就感覺自已的胳膊就會撕裂一次,疼得她臉色慘白,連痛呼聲都發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大嬸才終於將林雅欣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驚了。
“怎麼這麼燙,都發燒了劉川那個死畜生還這麼對你,這麼下去是要死人的!”
“姑娘,咱不在這一家呆了,嬸兒帶你回家!”
說著,大嬸一個使勁,將林雅欣扛在了背上,雙腿一晃一晃地,步履艱難地將她揹回了家。
“嘔!”
林雅欣胃裡難受的要命,加上一路顛簸,剛一被放在炕上,她就忍不住吐了出來。
“來來,喝水,漱漱口。”
大嬸忙不迭地拿了口海碗,接了水遞過去。
林雅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水裡有沒有加料,搶過來灌了一口,簡單漱口後,直接悶悶地灌了大半碗。
她算是想明白了。
昨夜裡,劉川三番五次地問她叫什麼名字,說明這個問題正是石春娘替代自已的關鍵,不能有絲毫退讓。
並且,來時任務提示裡也說得明明白白,要自覺,自主,自願。
她認為,這六個字明顯是指向結姻緣這件事。
無錯書吧只要她不主動承認她是石春娘,就一定不會被徹底同化。
“你這閨女,上哪兒遊玩不好,怎麼這麼想不開,要跑到這兒來……”
“來喜來喜,對村裡的人來說是喜,對你們這些外來客,那可就是喪啊!”
“唉……”
“等一下吧,這塊涼毛巾你先敷在頭上,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說完,大嬸嘆息著走出了屋子,進到廚房,點上爐灶,開始用白麵烙餅子。
濃烈的煙火氣籠罩著院子,順著門縫飄了進來。
林雅欣餓得胃裡狠狠一抽搐,嘴裡本能地分泌出唾液。
沒過一會兒,烙餅就端了上來。
簡簡單單的食物,甚至都沒有放鹽,卻讓她吃出了皇家餐廳的感覺。
“你這閨女就是死犟……”
“得虧我今天去他家裡還農藥,要不然我還救不下你呢。等身體養好了,能走得動路了,你就趕緊走,變成鬼也要走,打死不在這裡待!”
聞言,林雅欣啃餅子的動作頓了下,餘光多瞅了婦人一眼,心道。
這女人還挺會裝。
吃過了飯,林雅欣昏昏欲睡,正要睡著的功夫,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劉川怒吼的聲音。
“你個老孃們兒!三天兩頭地多管閒事,村長定下的規矩你也敢違抗,就是欠打!”
“呵忒!老孃什麼時候說過村長的不是!我看不慣的是你!老婆請回家裡也是用來疼的,誰像你一樣,野豬拱白菜還這麼理直氣壯!”
“艹!老子自已的媳婦,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你一個外人管個屁的閒事兒!想管就嫁到我家裡來,老子也不嫌棄你個寡婦,我讓你做小老婆哈哈哈!”
聞言,大嬸大怒,從牆角提起一隻鐮刀衝了上去。
“我讓你嘴上沒把門的!我……”
沒等大嬸把話說完。
只聽“噗呲!”一聲。
利器貫穿人體的聲音響起。
大嬸扛著鐮刀的身影走到一半停了下來,身體僵硬地頓了幾秒,然後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林雅欣面色驚駭。
是劉川!
他居然率先出手了!
林雅欣看得明白,女人的胸口處,被劉川砍出了一道巨大的貫穿傷,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汩汩的流淌成血河。
在她瀕死的時刻,林雅欣看見,她的頭顱艱難地轉動,朝著自已的方向。
嘴巴開闔,吐出幾個字。
“春娘!快跑!”
林雅欣見狀,只覺得渾身冰涼。
她的內心被一股巨大的震撼填滿。
強烈的困惑衝入腦海。
她不明白。
為什麼,這個女人要為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付出生命?
為什麼,她最後要喊出石春孃的名字?
難道,僅僅只是為了混淆她的認知嗎?
“石春娘……你到底是誰?”
只是很快,她就沒有時間再去思考了。
劉川手裡,抓著一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殺豬刀,鏽蝕斑斑,滴答著猩紅的血液。
他透過窗戶,目光準確無誤地攫住了林雅欣的視線。
一種極度殘忍的笑容在他的臉上浮現,扭曲癲狂。
林雅欣只覺得毛骨悚然。
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