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後,村民們相繼散去。
林雅欣被劉川帶回了家。
明亮碩大的圓月掛在天上,妖異得如同笑臉。
周圍的其他人影逐漸遠去。
隨著大門關閉,四下安安靜靜,只剩下近在咫尺的村漢劉川,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惡臭。
林雅欣昏昏沉沉地蹲坐在角落裡,雙臂緊緊環抱住身體,雙眼惶恐地望向不遠處的男人,神經空前緊繃。
他在走近……
更近了……
好惡心啊!
離近了看,劉川的臉更醜了,臉頰的面板皺皺巴巴,蜷縮成蜈蚣狀,眼皮垂墜下來,遮住了大半的瞳孔,只露出過多的眼白,泛著不正常的紅血絲。
林雅欣的胃裡再次開始翻滾,骨灰的味道在嘴裡揮之不去。
難受。
渾身都好難受。
如果能喝點水、漱漱口就好了……
正想著,她一抬頭,卻看見劉川剛好從水壺裡倒出半杯涼開水,“啪嗒”一聲放在了她面前的石凳上。
劉川微微一笑,面色很是親切地問道。
“想喝嗎?”
“放心吧,這水沒有問題。”
“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水餵給你,怎麼樣?”
林雅欣情不自禁地吞嚥了一下。
來到這個副本已經有接近二十四個小時,她的身體卻一直沒有進食進水,喉嚨裡極度乾渴。
加上發燒和吞食骨灰,她的口腔裡為數不多的唾液被帶走,嘴巴里又幹又苦,嘴唇都發白開裂了。
“什、什麼……”
忍了片刻,她還是沒能抑制住對水的渴望,啞著嗓子問道。
劉川笑得得意,枯樹皮似的臉龐愈發褶皺,道。
“我問你,你是誰?”
“我……”
我是石……
不對!
我是林雅欣!
“我是林雅欣。”
她回答道。
劉川的笑容消失了。
“我看你還沒有想明白現在的處境,你再好好冷靜冷靜吧!”
說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林雅欣後,將水杯拿走了。
隨著“砰”一聲門響,柴房的門被關閉反鎖,室內的光線消失,四周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一刻,林雅欣的神經猛地鬆弛下來,又渴又餓中,她的眼皮闔上,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看見自已所在的柴房一點點透進月光,窗戶被一寸寸開啟,一雙雙黑漆漆的眼睛從敞開的縫隙裡鑽了進來,越來越多,全都骨碌碌轉動著往她這邊看。
看得久了,林雅欣恍惚間覺得,這些眼睛全都是屬於一個人的。
它們全都屬於石春娘!
“呼——”
林雅欣猛地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從睡夢中醒過來,氣喘吁吁。
身體蠕動著從地上爬起,下意識貼緊牆面。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已早已汗流浹背,整個人虛弱得如同水洗過一般。
柴房裡依舊空空蕩蕩。
慘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射在地上,將牆面的陰影映襯得巨大無比,如同怪物。
林雅欣愣愣地盯著這一處暗影,頭腦越發混沌。
“果然是月圓之夜呢,連這麼黑的地方都照得這麼亮……”
她這樣想著,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些不對。
奇怪。
劉川在走之前,不是把門窗都關緊了嗎,為什麼還會有光?
!
是啊!
這光,是從哪裡來的?
她瞳孔一縮,瞬間意識到什麼,脖子僵硬地扭過頭去,看向窗戶。
發現,這裡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像是夢裡發生過的那樣,悄悄地開啟了。
有朦朦朧朧的黑影湊了上來。
一個,兩個,無數個。
很快就密密麻麻擠滿了視窗的位置。
然而,它們卻並不是眼睛,而是一張張猩紅的大嘴,勾著古怪的笑意,發出蚊音似的扭曲呢喃。
“騙子……”
“為什麼要撒謊?”
“你明明就是石春娘!”
“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你忘了劉川等你多少年了嗎?”
“你忘了你們約定好要生生世世做夫妻的嗎?”
“石春娘?”
“石春娘!”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密集,如同山呼海嘯般對著她的耳朵席捲而來,幾乎要將她壓垮。
頭痛。
耳鳴。
噁心。
腦海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叫罵,不斷響應著窗外的聲音,變本加厲地逼迫她重新認識自已的身份。
大腦越來越痛。
很快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她的情緒快速崩潰,失控地大叫出聲。
“啊啊啊!!”
“不!不要再吵了!”
“都走開!都走開啊啊!”
叫著叫著,耳邊的聲音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
劉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焦急地大喊。
“春娘?春娘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你別害怕,我來了!”
無錯書吧說著,他開了鎖,大踏步走了進來。
手上端著個飯碗。
蛋花的香氣在柴房內飄散,如同帶鉤子似的,黏住了林雅欣的視線。
口水不由自主地分泌。
生理本能在叫囂著妥協。
想吃飯。
想喝水。
想從這間該死的柴房裡逃出去,到一個寬敞的地方大口呼吸。
林雅欣鼻息粗重,頭髮散亂,如同最不堪的難民般,眼神灼熱地注視著那一碗單調的熱湯。
劉川的臉色依舊溫和。
甚至連說出來的話都沒有太大變化。
他端著湯藥在林雅欣面前展示了下,然後問道。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
林雅欣眼神掙扎了片刻,道。
“我、我是林雅欣……”
“雙木林,風雅的雅,欣賞的欣……”
劉川的眼神頓時變得陰冷,不似活人。
他一甩手,將碗裡的雞蛋湯灑了一地,然後一攥拳,拽住捆紮林雅欣的麻繩將她往院子裡拖。
他的院裡也有一口水井。
他將林雅欣的胳膊吊住,把她扔進井裡,泡入水中,然後就扛著鐵鍬下地幹活了。
院子裡頓時靜悄悄的。
林雅欣在重力的壓迫下,身體被迫伸展,一雙腿和腰肢部分完全浸泡在水裡,而胳膊卻被繩子拖拽著,用於支撐自已的體重。
既不能上也不能下,四肢很快麻木,冷冰冰的。
原本發燒就沒有得到治療,她疲累交加,很快再次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