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嫆身子很冷,衣物緊緊貼著面板。可心跳得猛烈,讓大腦霎時空白了一瞬。
現下總算藥效過去,她恍惚憶起方才情狀,不由得羞赧。
“殿下……”
他再一出聲,楚嫆才回過神來,急聲道:“放我下來。”
雲濯依舊微仰著頭看她,喉頭微動,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他是隻說了一個字,可她臉上紅了個徹底。
方才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好像一幕一幕都砸在了她臉上。
柔軟溫潤的質地,蘭草混合著梅花的味道……
她竟有些貪戀。
雲濯抱著她起身跨出浴池,水順著衣襬淌了一地。
他衣襟敞開貼在胸膛上,水還順著鼻樑往下流。
滴在楚嫆臉頰上。
她慌張地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見他神色自若,才緩下呼吸。
“渾身溼透容易著涼。殿下本就身子不好,奴送您回宮,遣太醫給您仔細瞧瞧。”
他一步一步走得泰然,配著他的話,語氣不慌不忙。
行至榻前,他俯下身拾起方才自已踹進榻底的披風,翻了面蓋在楚嫆身上。
楚嫆面色依舊不好,一陣青一陣紅。
她冷得直打哆嗦,不自覺就又往他胸膛靠近幾分。
“會被人看見……”
“什麼?”雲濯挑挑眉,“若叫人看見也無妨。殿下身子不適,奴送殿下回宮、照看殿下……這都是奴應盡的義務。”
楚嫆抿唇,“……我沒想到,不自覺就被她下了藥。”
許是宴上那杯酒。
楚嫆只是沒想到,楚瑤如今無時無刻想要害她,以至於想毀了她的臉,甚至是清白——
竟厭惡她到了這般地步。
雲濯垂下眸,“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斷不會傳到陛下耳朵裡。”
他再不作聲,只是抱著她的手重了幾分。
宮院外停著一頂轎輦,雲濯抱著她上去。裡頭烤了手爐,他把手爐塞在楚嫆懷中。
“怎樣,殿下暖和些了嗎?”
他聲音溫柔,磁性間有些黏膩,聽得她撇過眼不敢去看他。
剛剛發生的事,真是難以啟齒。
轎子有些顛簸,她雙手緊緊抱著手爐,“今晚的事……對不起,你知道我絕非有意而為……”
“奴明白。何況奴只是奴才,殿下不可對著奴道歉。”還不等她說完,就被身旁的人出聲打斷。
他就這麼端坐,那雙眸子漆黑直視前方,“今晚之事,奴定會守口如瓶。奴也並不想從公主處求得什麼。”
秋風到底有些冷,從轎簾縫隙中鑽進來,就像刀子劃在脖頸。
“哦。”
她喃喃應了一聲。
守口如瓶,不想求得什麼……自然好啊。
也許是藥勁還沒有完全消散,她還是有些難受。
轎子停下。楚嫆艱難起身,想要自已下來,肩膀卻被身側人按住。
“奴抱殿下下去。”
還不等她反應,她就被他穩穩橫抱在懷裡。
鼻息打在她額上,而她下意識附上了他脖頸。
一直到進了太微宮寢殿,他才放她下來。
“殿下……”
憐秋立在寢殿外,待著眼睛看那二人。
……也是。
楚嫆垂下頭。
他二人渾身溼透衣衫不整,雲濯方才還抱著她進來,總不免引憐秋亂想。
“憐秋,你同冬荷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們?”楚嫆故作不悅,蹙眉盯著不遠處的憐秋。
憐秋這才回過神,忙道:“殿下恕罪,方才宴罷內務官員召了所有宮人去太和殿偏殿訓話。
“等奴婢和冬荷出來時,太和殿已經閉門熄燈。奴婢就想著,想著您應該已經回宮了……奴婢也是才回來。”
楚嫆扶額嘆道:“好吧,是我今日時運不佳。”
“太醫馬上就到,多有不便,奴先告退了。”
雲濯躬身,未等楚嫆應聲就退了出去。
“誒!……”
她還想叫住他,他倒走得快,硬生生逼得她將話又咽回了肚子裡。
“殿下,奴婢馬上給您更衣!”
憐秋忙不迭道,隨後忙去衣櫥中取衣。
楚嫆癱坐在羅漢榻上,心中無名情緒蔓延,甚至都聽不到憐秋在說些什麼。
直到服了藥湯、熄了宮燭躺在榻上,她還是左右難以入眠。
壽宴上一幕接著一幕浮現,最後都定格在近在咫尺的深黑眉眼。
她睜著眼睛。
今夜好在有他救了她,否則中了楚瑤的計,落得一個穢亂宮闈的罪過,她日後又當如何自證立足?
但是……
楚嫆皺起眉翻了個身,把衾被緊緊抱在胸前。
她腦中總想著方才種種,擾得她睡不了覺!
·
“主子。”
“進。”
徽竹殿中,雲濯已經沐浴換了寢衣,卻仍坐在案几前瞧奏摺 。
雲七躬身進來,沉聲道:“主子。那人的身份已有眉目了。只是……還不敢確認。”
“哦?”雲濯挑眉,“不敢?”
他放下摺子單手支著頭,聲音澈然道:“你們都敢跟住他了,還不敢確認身份?”
雲七面露難色,“主子,此人於你不利,屬下們都……”
“無妨。瞧你的樣子,我也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雲濯沉沉笑出聲來,“沒想到……不愧是他,自已都身陷囹圄了,卻還能保住這樣一條小魚。”
“不過這小魚啊,還倒靈得很,有意思。”
“主子此話何意?我們要保他嗎?”
“保?一條小魚,且瞧他想如何做。何況我覺著他厲害得緊,用不著我保。”
雲濯嘆氣,“別再盯著他,日後若要再掀起什麼風浪,都由著他。”
若那人確實是那樣的身份,那麼對他的棋局而言,只好不壞。
“可那人乖滑,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他要置您於死地啊!”雲七話越說越激動,眉頭都要擰在一起。
“伶仃而已,你真的覺得……”
雲濯走近雲七,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單憑如此一人,就能置我於死地?若他這麼想,不過也只是念頭罷了,成不了真。我的手段,你還能不知道麼?”
雲七依舊皺著眉,只不過面色和緩了一些,“屬下明白。”
“去睡吧,早些休息。”雲濯輕笑,示意雲七出去。
“小魚……”宮門闔上,雲濯踱步,眸子定在書案宣紙上的那尾墨色小魚。
他勾了勾唇,將宣紙折了一折,壓上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