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至然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開啟燈看著李東蘋露出的痛苦表情就知道真正的時候到了。

“也不知道是預產期算的準還是羊肉真的這麼管用。”劉至然嘟囔著穿好衣服去外面叫張淑珍他們去了。

給李東蘋穿好衣服，李建國和張淑珍扶著她上了車，劉至然背起揹包，一手一個拎起放在門口的兩個裝滿母女兩人用品的大包跟著出了門。

等李東蘋坐好，劉至然啟動汽車的同時給陳雯打了個電話，約好在醫院見面汽車噴著尾氣頂著星光出了小區。

2013年的中秋節，清晨五點半，陣痛開始。

李東蘋坐在後排捂著肚子哼哼，劉至然從後視鏡裡看過去看到她臉上的痛苦表情心裡特別焦急，他知道自已正在開車不能分神，好在這個時間路上車輛很少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婦幼保健院。

清晨六點，婦幼保健院只有急診科在開著，掛號檢查，護士直接讓劉至然去辦理住院了，分娩進入了倒計時。

劉至然辦完住院手續回來的時候陳雯和劉新和已經到了，他們手裡還拿著一個保溫桶說裡面裝的是給李東蘋用的蔬菜瘦肉粥。從進入懷孕的最後一週起，每天晚上陳雯都會用壓力鍋做一鍋粥作為李東蘋早上分娩時的早飯，如果沒能用上就自已吃掉，晚上的時候再準備一鍋。

今天粥就用到了。

待產室除了孕婦只能進去一位家屬陪同，劉至然當仁不讓。他拎著保溫桶揹著包站在李東蘋的床前，看著李東蘋時不時緊皺起來的眉頭滿是心疼。

漸漸的，李東蘋的表情舒緩了很多，不是不疼了，而是稍微適應一些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

“要。”李東蘋的聲音很虛弱，語氣很堅定。

劉至然把床搖起來讓李東蘋靠坐在上面，李東蘋想要自已動手，劉至然拒絕了她，他開啟保溫桶一勺一勺的喂李東蘋吃著，進食過程極其緩慢，每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因為疼痛中斷一陣子，不過李東蘋記著醫生說的一定要保證自已的體力，勉力的吃著。

早上八點，張大夫上班後直接來了李東蘋的待產室，開四指。

張大夫檢查完說道：“可以進產房了。”

劉至然問道：“張姨，有單人的產房嗎？”

“有是有，不過現在沒有空餘的了。不過我還有一個VIP產房空著，你要不要？”

“要！”劉至然絲毫沒有猶豫。

“行，那我去叫護士過來幫你轉房。”說著張大夫轉身走了出去。

李東蘋聽到VIP就知道價格肯定便宜不了，她連忙跟劉至然說道：“沒必要去VIP的，又不是多金貴的人，多人產房也可以。”

“那可不行，你就聽我的，不用怕花錢，多人產房太亂了，哭的叫的你聽了肯定心煩，咱們還是安安靜靜的你還能舒服一些。”

看到劉至然堅持要去VIP，李東蘋也沒再說什麼，不一會兒護士推著一輛產婦運轉椅過來了。這是一個像是推車一樣的椅子，下面帶著四個萬向輪，中間有一個很小的座位，再往上是一根橫向的扶手。

劉至然和護士一起扶著李東蘋坐在椅子上，攔上安全帶後劉至然就推著她去坐電梯到VIP產房的樓層。

四位父母就在電梯口的座位上等著，張大夫出來的時候就和他們說了劉至然的決定，他們都很贊成劉至然的想法。

等電梯的時間裡，李東蘋打起精神和父母說了幾句話，好讓他們能夠放心，緊接著電梯門開了，劉至然推著她走了進去。

婦幼保健院的第五層整個一層都是VIP病房，出入需要密碼或者按門鈴讓護士站的人開門，私密性很好，也非常安靜。

VIP病房是一個套間，一進門是一個挺寬敞的房間，左手邊是一張餐桌，右手邊是衛生間，南邊靠著牆還放著一排沙發，透過沙發對面的門進去就是產房了。

產房裡靠窗位置是一張產床，靠近產床的地方放著一個五斗櫥，再旁邊就是一個拉出來就是一張床的摺疊沙發。VIP病房裡是可以進來兩位家屬的，不過是得等孩子出生以後了。

扶著李東蘋在產床上躺好劉至然就不知道自已還能幹什麼了，這裡的一切都有護士負責，他只能看著李東蘋難受地躺在床上，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宮縮逐漸頻繁，疼痛也跟著加深，李東蘋緊皺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張大夫每過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這裡的情況：“你們真的不準備打無痛分娩針嗎？”

“媳婦咱們打了吧。”劉至然一直在勸說著李東蘋可是她就是不鬆口。

“阿姨，打這個針真的對孩子沒影響嗎？”

“你這是聽誰說的？這種做法對你們母女沒有任何壞處。”張淑珍詫異的說道：“原來你一直說不打是因為這個？”

“我都不知道她從哪兒聽說的這些東西。”劉至然又想起了李東蘋各種莫名其妙的堅持，嘆了口氣。只不過那些對於李東蘋沒什麼影響，為了讓她有個好心情他就不管了，這次他覺得要強硬一點了。“張姨，就給她安排打了吧。”

“好，我這就去安排，打無痛分娩針能讓你好受不少，還能多儲存點體力留著生孩子。”

升級的疼痛和醫生的話終於讓李東蘋肯接受了：“那就打吧。”

麻醉醫生拿著器械進來的時候順便把劉至然趕了出去，劉至然不知道陣痛針怎麼操作的，不過等醫生出來以後李東蘋的表情真的平靜了不少。

“媳婦兒，感覺怎麼樣？”

“還是有感覺，不過確實不那麼疼了，就是打針的時候是真疼。”

聽到李東蘋因為疼痛而無法順利交流的情況消失不見劉至然也就放心了。

“剛才看著你的樣子我都心疼。”

“沒事，哪兒能沒有這一遭呢。”

李東蘋向著劉至然伸出了手，劉至然連忙握住。

“你拉著我手幹什麼，我要喝口水。”

劉至然知道自已會錯了意連忙把吸管杯放到李東蘋手裡。

張大夫又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打完針什麼感覺？”

“還是有點疼，不過比剛才好多了。”

“那就行，我一會兒有一臺剖腹產手術，看你的狀態我不一定能趕上你生了，也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人了。我下了手術再過來看你。”

“好的，張姨你先去忙吧。”

“嗯。”張大夫快步走了出去。

李東蘋看了看房間裡沒有別人了就小聲的和劉至然說道：“我感覺醫生都不把病人當回事呢。”

“我爸也是這樣。”劉至然說道：“最簡單的說法，你你想想醫院的專家主任都圍在你這裡探討你的治療方案你慌不慌？”

“確實。”李東蘋想了想說道：“要是真的來一群人這麼看著我可能覺得自已要沒救了。”

“是吧。其實我有另外一個顧慮。”

“什麼顧慮？”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一會兒來給你接生的是你的同學你是什麼想法？”

沉默接著一陣沉默。

“應該不會……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

“也沒關係。”李東蘋好像下了很大決心。“同學的話還能更好的照顧我。”

“不過我聽說有不少產婦生孩子的時候不會使勁兒把大便擠出來的。”

“……”李東蘋又沉默了。“你就給我說點好訊息吧。”

“爸媽們都在外面等著呢。”

“這算什麼好訊息？”

“我爸託人找的月嫂也到了，等你生了就來照顧你。”

“這勉強算吧，呃。”李東蘋說著話又是一頓。

“又疼得厲害了？”

“沒事，就那麼一下。”李東蘋說道：“劉至然，我想上廁所。”

“你就別動了，我去給你拿便盆。”

“我還能下地我就去廁所吧。”在老公面前小解就後不好意思了，就更別說還要讓他給自已接著。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克服一下吧。”

李東蘋紅著臉扭過了頭算是預設了，劉至然把便盆送到她身下半晌沒聽到水聲，剛要問問她怎麼回事的時候護士進來了：“我來看看產婦的狀況。”

“稍等一下吧，她想要小便。”

護士聽到劉至然的話不僅沒有停下腳步還更迅速的走了過去，掀開裙襬看了一眼伸手檢查了一下說道：“她不是想尿尿，是羊水破了，開指也差不多了，我去喊人準備接生。”

中午十一點半，破水。

護士的話讓劉至然和李東蘋都緊張了起來。

劉至然握住了李東蘋的手說道：“你別緊張，我就在旁邊陪著你，一會兒你聽助產士的就行。”

“嗯。”

劉至然不知道李東蘋緊張不緊張，他自已是緊張的不行。助產士就在他身邊他卻感覺聽著助產士說話像是隔著八丈遠，說得什麼他也聽不清聽不懂就知道自已應該站在李東蘋的左邊不能礙事。

“呼吸，對，用力，歇一歇，用力，對，孩子頭出來了，休息一下，繼續。”

這樣的引導語言在劉至然的耳邊迴圈播放，裡面夾雜著李東蘋用力的聲音和痛苦的呻吟，劉至然一動也不敢動的站著，自已什麼忙都幫不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心疼。

“好了！出來了！”助產士拎著一個光溜溜紅彤彤皺巴巴的嬰兒站了起來。“中午十二點半，女孩兒，六斤七兩，體長54厘米。”

“來把媽媽的衣服解開讓她趴在母親的胸口感受一下自已的母親，看看你的女兒吧，好漂亮的一個小可愛。”

“爸爸別愣著了，去門口報喜吧。”

從見到孩子的那一刻起，劉至然好像忽略掉了身邊的環境心裡的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女兒被放在媽媽的胸膛上隨著母親的呼吸上下浮動，媽媽輕輕抱著女兒，劉至然想要把她們兩個一起擁在懷裡。

聽到助產士的話他才想起來外面還有四位長輩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劉至然俯下身子和李東蘋說道：“媳婦，辛苦了，我先去和爸媽說一聲再回來陪你。”

李東蘋沒有力氣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怎麼樣生了嗎？蘋蘋沒事吧？”VIP區大門外的四個人看到劉至然出來都圍了上來，四雙眼睛盯著劉至然等著他的第一句話。

“生了，順產，母女平安，六斤七兩。”

“太好了。”四位輩分升級為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人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張淑珍又問道：“霜序長得好看不？”

“護士們都說好看。”劉至然斟酌了一下詞語說道：“我是看不出來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像個小老頭似的紅彤彤皺巴巴的。”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小孩子剛生出來都是這個樣子”陳雯破天荒的給劉至然來了一巴掌。“什麼時候能抱出來讓我們看看？”

“我也不知道啊。”

知道了兒媳婦和孫女的情況後兒子已經不重要了，陳雯催促著劉至然道：“行了你回去陪著蘋蘋吧，我們在外面再等等，月嫂也快來了一會兒讓她直接進去。”

回到了產房，小霜序被放進了產床旁邊的嬰兒床裡，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下了一張紅紅的小臉，臉蛋光滑Q彈已經不是剛出生時的那樣了。

助產士正在李東蘋的身下忙活著，順產終究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撕裂需要縫合才行。

李東蘋看起來還是很虛弱，不過精神恢復了不少，見到劉至然回來便問道：“都告訴爸媽他們了？”

“嗯，他們可高興了，他們還在等著呢看看什麼時候能看一眼霜序。”

霜序可不知道外面有四位翹首以盼的長輩，她在嬰兒床裡睡的踏踏實實的。

“等下我縫合完跟你一起帶著孩子給他們看看。”助產士非常的認真負責並且很不看好新手爸爸的能力。“媽媽提一下肛。”

李東蘋沒聽明白這個術語：“什麼？”

“提肛。”

劉至然用了一個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訴李東蘋說：“你想象一下把粑粑夾斷的感覺。”

李東蘋照著做了，助產士很滿意：“還是你們倆溝通起來比較痛快。”

縫合還沒有結束，張大夫回來了，先是看了看熟睡中的霜序讚歎了一下她的漂亮程度又去檢查了一下李東蘋的情況：“都挺好，什麼毛病都沒有。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你爸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劉至然表示理解，一直想要個女兒的劉新和現在有了個孫女那還不得開心一下。

“還沒給他們看過呢吧？”

“還沒呢，我自已抱著過去她們不放心。”劉至然開始告狀並且想要獲得抱抱自已女兒的權利。

“那我抱著過去吧。”張大夫忽略了劉至然的請求。“她長得真好看，名字取了嗎？”

“大名叫邦寧，小名叫霜序。”

“名字也好聽，長得也漂亮，將來不得迷倒一片小男生啊，是不是啊小霜序？”

張大夫抱著孩子離開了產房，劉至然聽到她的話拳頭都攥了起來。

助產士收拾著東西囑咐他們兩個道：“好了，你陪著媳婦好好休息休息，今天儘量不要下床。可以讓月嫂進來了，讓她過來照顧她們母女倆，你們也要跟她學學怎麼照顧孩子。”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不客氣，你們努努力爭取過幾年再看到你們。”

“還是別生了吧。”劉至然看著從未如此虛弱的李東蘋非常心疼。

“剛才你出去的時候她也這麼說，等著吧，多少人都這麼說結果沒幾年就又在這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