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日本大本營針對運輸船隊遇襲一事召開了追責會議,林傅一郎也在參會人員之中。
會議一開始,首先由海軍潛水作業隊負責人向天蝗進行了彙報。
“陛下,根據明石號工作艦勘測,三艘貨輪的沉沒地點俱已確定,隨時可以展開打撈。”
“不過由於水深較深,打撈有一定的難度,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時間才能完成相關工作。”
彙報結束,潛水作業隊負責人伏地不起,等待天蝗的訓示。
“掃戴斯乃~”
天蝗微微頷首,隨即又問道:“能夠確定貨物就在貨倉中嗎,財物有沒有被人替換的可能?”
聽到這話,陸軍和海軍都坐不住了,參謀本部長梅津美治郎立刻站了出來。
“陛下,滬上、津門、蟎洲三處財物啟運前,情報部門的長谷良介做了清點,他可以證明貨物與清單一致。”
“蟎洲財物裝船時,滿鐵更是派人用攝影機記錄了整個過程,我已將膠片呈交內閣查驗。”
“被營救的隨船關東軍士兵同樣可以證明,貨輪出發之後沒有可疑人員接近船隻,貨物絕不會被替換。”
梅津美治郎說完,海軍軍令部總長及川古志郎接著他的話繼續彙報。
“哈依,根據承擔運輸任務的船員交待,他們從關東州返回本土的路途非常平靜,一切都很正常。”
“為此我特別詢問了雪峰號的小澤大佐和艦員,他們也表示途中未發生異常狀況。”
“而且財物鎖在貨艙中,搬運只能透過人力進行,想要替換至少需要一天乃至更久,船隊成員沒有作案時間。”
天蝗和在場的日本內閣成員很是滿意,多方證詞互相印證,看來財物確實就在海底。
潛水作業隊負責人抬頭瞄了瞄會場,趁機說道:“潛水員冒險進入了沉船內部,發現貨倉門外的鉛封完好無損。”
這下更證實了財物的安全,天蝗轉頭看向及川古志郎,要求對方說一說美軍潛艇的情況。
日本是個島國,海域面積廣闊,美國人的潛艇為什麼能在那個時間段遇到運輸船呢?
如果是巧合還好,要不是巧合,那就證明金百合計劃已經洩露。
及川古志郎當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連忙給出了回答。
“據潛艇俘虜招供,美軍太平洋艦隊司令部在金百合計劃開始前收到一條情報,情報內容是事發海域有帝國秘密武器運輸船經過。”
“為了摧毀運輸船,美國人派出了多艘潛艇在附近活動,其中一艘潛艇事發時恰好碰到了運輸船隊。”
天蝗皺了皺眉頭,真的是巧合嗎,好像除此之外也沒有其它解釋了。
畢竟美國人是在金百合計劃開始前收到的訊息,對方總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船隊經過的時間。
暗中觀察的林傅一郎面色如常,透過剛剛的對話,他確定了一件事。
無錯書吧——軍統在海軍之中肯定有其它內線,並且這個內線的級別很高,或者有權力接觸轉運計劃的核心訊息。
對方會是誰呢?
林傅一郎掃視眾多海軍將領,是及川古志郎嗎?還是三戶壽(海軍大臣)?
會議室裡安靜了片刻,天蝗再次把目光投向及川古志郎:“對於雪峰號的失職,海軍省和軍令部準備如何處置?”
運輸船隊在雪峰號的保護下沉沒,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小澤川以及海軍都難辭其咎。
陸軍將領們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紛紛出言攻訐死對頭。
槍決小澤川,削減海軍經費等等建議被提了出來,可見在窩裡鬥這種事上,日本人比起國府也好不了多少。
海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鈴木貫太郎作為海軍大將,曾經的聯合艦隊司令官,對著天蝗微微欠身。
“陛下,經過多次海戰,海軍可用的艦船隻有寥寥數艘,有經驗的軍官更是日益稀少。”
“目前針對琉球的航空總攻擊行動啟動在即,與其處置小澤川,不如讓雪峰號加入大和號的護航艦隊戴罪立功。”
“是啊,陛下,小澤君一向盡忠職守,這次只是意外。”
其他收過小澤川孝敬的將領也趕緊附和,收錢不辦事那可是大忌,他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天蝗沉吟過後點點頭,同意了鈴木貫太郎等人的建議。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日本海軍損失殆盡,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一張廁紙也有它的作用,何況是有經驗的軍官呢。
再者,皇室必須考慮戰敗後的處境,這個時候不能引起軍方的反感。
頓了頓,天蝗又一次開口:“諸卿,大藏省有一個提議,大家聽一聽吧。”
說著,他端起茶杯放在鼻前輕嗅,大藏大臣津島壽一馬上從座位上起身,笑眯眯地開始講述。
“諸君,我和林傅次長認為,暫時不宜對財物進行打撈。”
此言一出,想要從中撈取好處的貴族和大臣們不樂意了,紛紛出言反對。
“八嘎!我不同意!帝國需要這些財富。”
“津島壽一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被這麼多人反對,津島壽一卻是面不改色,將林傅一郎的說法說了一遍。
“財物放在海底更加安全,起碼不會落在美國人手中。”
與會者聞言陷入沉思,一旦戰敗,美國人勢必會佔領帝國本土,到時候對方肯定要搜刮財物。
想到日軍在佔領區乾的那些事,眾鬼子齊齊打了個寒顫,將反對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津島壽一心中冷笑,忽又靈機一動,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好辦法。
“為了安全起見,諸君不如將家資運到南洋和東南亞,與金百合計劃財物一起掩埋。”
唉?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真是個好主意。
參加會議的日本高層眼睛一亮,就連天蝗也是若有所思,心動不已。
良久,天蝗終於有了決定,只見他輕咳兩聲,小聲吩咐及川古志郎:“及川,海軍下次給東南亞輸送給養時在東京港多停留兩日。”
“哈依。”
及川古志郎大聲回令,至於原因他沒有問,也不需要問。
其餘高層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向海軍將領的眼神熱切了幾分,包括陸軍將領也是如此。
海陸爭端是公事,避免自己的財物被美國人掠奪是私事,公私必須分明嘛。
會議在一派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貨輪沉沒地點被列為了最高機密,禁止任何人討論和洩露。
按照天蝗的計劃,這些財物將是日本重新崛起的資本。
日本人依舊做著翻身的美夢,距離東京近萬公里的紐西蘭卻是另一番場景。
紐西蘭以東的大洋之上,一支船隊正在接受檢查,幾個海關官員費勁爬上了領頭的貨輪。
“先生們,你們的目的地是什麼地方?船上裝了什麼貨物?”
海關官員一上船就開始詢問船員,態度異常傲慢,因為對方是個黃種人。
但船員沒有慣著他,用更加傲慢的語氣給出了回答:“長官,我們是萊福特公司的僱員。”
幾名海關官員臉色一變,原本冰冷的表情迅速解凍,隨即衝著巡邏船揮手大喊放行,連一秒鐘都沒猶豫。
萊福特在澳紐兩地不只是商業公司這麼簡單,有無數打手、槍手乃至政客為對方賣命。
得罪了萊福特公司,他們的家人無法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這件事已經有無數人用生命證明過。
船員見狀神色一鬆,伸手從手下那裡接過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海關官員。
面對堪比幾個月薪水的好處費,海關官員們欣然笑納,轉頭就跳回巡邏船跟船隊揮手告別。
“再見,先生們,祝你們一路順風。”
船隊再次啟動,朝著海岸線快速駛去,先前的船員摘下假鬍子,正是許久沒有露面的鄔春陽。
海風呼嘯吹過,船頂的旗幟獵獵作響,古琦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望著隱約可見的陸地,他不禁發出感嘆。
“春陽,終於要到目的地了。”
“是啊,終於到了。”
鄔春陽低聲重複了一遍,飄在海上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尤其是遇到暴風雨的時候,眾人連嘔吐的力氣都沒有。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在船舷,回憶著這一路上的驚險,直到船隊在一座港口停下。
此地是萊福特公司的私營港口,守衛和搬運工全是華人,沒有左家的允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碼頭上,左重的祖父左學臣已經等候多時,船一停穩,他便透過舷梯走上貨輪。
鄔春陽二人跟對方打了聲招呼,態度很是恭敬,接著帶領左學臣進入貨船內部,沿途的小特務紛紛靠邊立正敬禮。
三人順著複雜的走廊轉來轉去,最後來到了一扇鋼門前,鋼門的門鎖已經開啟,古琦推門走了進去。
左學臣拄著柺棍跟在後面,跨過門檻的一瞬間,他看到船艙內裝滿了大小不一的木箱,每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
鄔春陽拿起撬棍撬開其中一個木箱,箱子裡是一座面相豐滿,造型優美的唐朝佛像。
古琦上前兩步,指著佛像介紹道:“老爺子,我等不負副座所託,日本人搜刮的財物都在這了。”
左學臣彎腰摸了摸佛像,手上感受到一陣細膩的觸感,他慢慢直起身子對著鄔春陽二人正色道。
“好,我立刻給慎終發報,你們先好好休息,放心,到了紐西蘭,你們就等於到家了,警署和本地駐軍都有公司的人。”
當天下午,一份密電透過何逸君送進了副局長辦公室。
左重看完電文將密電輕輕放到桌上,目光掃向一旁的照片,照片中是六艘與大和丸一模一樣的貨輪。
顯然,清水商行從英國進口的新式貨輪不是三艘,而是六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