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騙你，難道讓我兒子和我走一樣的路？”
張季齡嘎聲道
“我太瞭解你了，你若知道我有兒子，肯定會讓他繼承龍虎宗的衣缽。”
張裕怒道
“他本是張家人，入龍虎宗有什麼不好？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有出息！”
“我不想他和我一樣，更不想他和你一樣！”
張季齡嘶聲道
“我只想讓他做個普通人，這比你我現在好上千倍萬倍。”
張裕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慕晚晴卻想，張季齡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至少以前的冉刻求看起來，比現在的張裕和張季齡都要快樂。
可是，冉刻求如今又落在張裕的手上，只怕難和龍虎宗脫離關係，這難道是天意？
張季齡許久才平復下來
“雨淚生了兒子後，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很快便離開人世。”
張季齡淚早已流乾，可那悲痛的表情卻更加深邃。
“歐陽明怕我反悔，自然也給我下了蠱。”
張季齡緩緩開口說道。
張裕身軀一震，油彩也遮不住臉上的殺意，可他眼中卻藏著一股深邃的痛。
慕晚晴見狀，心中暗想，張裕恨歐陽明情有可原，可他的痛是為何？
張季齡陷入哀痛，並沒有留意張裕的異樣，繼續說道
“可歐陽明自然也知道，雨淚若死，我就算中了蠱，也不見得會聽從他的吩咐，可他若知道我有兒子，肯定還會用我兒子來控制我。”
慕晚晴暗自心驚，開口說道
“於是你就丟棄了兒子，找了個女嬰來代替，謊稱生了個女兒？”
張季齡悽然道
“我怎麼捨得丟棄他？雨淚臨死前，囑託我好好照顧他。”
“那你們父子怎麼會失散？”
慕晚晴不解。
張季齡說道
“我本來託最信任的老僕把兒子帶走，讓他撫養成人，想切斷他和張家的一切聯絡，讓所有的災難與他無關。”
他眼中陡然閃過一絲恨意，咬牙道
“可後來，我突然和那老僕斷了聯絡，我的兒子自然也就下落不明。”
張裕在一旁說道
“不用問，肯定是歐陽明所為。”
慕晚晴不敢深想，聽到這裡，只感覺一陣心冷。
張季齡緩緩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不錯，是他，當初，我發了瘋一樣派人去找兒子，但始終沒有訊息，我心灰意冷，再也不聽歐陽明的吩咐，他很快便派人給我送來了我兒子包裹用的被褥。”
停頓片刻，他才一字一字道
“我那時終於明白，不但我逃脫不了歐陽明的控制，我兒子也不能！”
慕晚晴感受到張季齡刻骨的恨意，周身發冷，可同時她也奇怪，為何冉刻求後來好像並沒有在歐陽明的掌控之中？
“因此你不敢背叛歐陽明，不是為了自已，而是為了你兒子？”
張裕緩緩開口道
見張季齡點頭，張裕又道
“若你兒子如今不在歐陽明手上，你還怕什麼？”
“那他在哪裡？”
張季齡急問，見張裕不語，他痛苦萬分道
“雨淚臨死前，只讓我照顧好兒子，可就是這一點我都沒有做到，兄弟，求求你告訴我他的下落。”
張裕一震，喃喃道
“兄弟？”
多少年了，他們形同陌路，這些年來，張季齡第一次叫他兄弟。
原來，無論如何……他們一直是兄弟！
張裕眼中露出極為複雜的情感，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
“他落在王遠知手上了。”
“為什麼？”
張季齡失聲道，不等張裕回答，便要衝出靈堂。
“我去找他！”
“你去哪裡找王遠知？”
張裕一句話讓張季齡僵立在門前
“王遠知不在茅山嗎？”
“他在建康，眼下多半還在皇宮。”
張裕開口說道。
慕晚晴微微一顫，方才，她一直沉湎在張季齡的往事之中，反省自身，甚至忘記了自已和張裕之間是勢不兩立的。
可直到現在，她才驀地清醒，張裕、王鶴等人是要對付李皓宸的。
李皓宸在宮中，王遠知居然也在，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聯絡？
“那我去皇宮找他。”
張季齡迫不及待。
“找他說什麼，陳國天子陳項也在那裡。”
張裕冷冷道
“你難道想告訴陳項，你是歐陽明的細作？”
張季齡愣住，手扶門框，一時間汗如雨下。
張裕緩緩開口道
“我來找你，除了要讓你重回龍虎宗外，其實也想和你商量如何來救你的兒子……你不用……”
話未說完，他臉色倏然一變，陡然喝道
“何人？”
他聲將出口時，身形便如利箭般射出，撞破窗欞飛了出去，未等落地，就見到一個身影在月光下立著，問也不問，一拳擊出。
那人影倏然而退，一退丈許，已到了院中梧桐樹下，其身法飄忽輕盈，就算是張裕，都為之心驚。
張裕一拳擊空，落在地上，見那人退到樹下，並不再逃，忍不住喝道
“你是何人？”
梧桐樹影罩住那人的臉龐，讓張裕一時間看不清楚，可他心中驚凜，知道這人只怕偷聽到了不少秘密，若讓此人離去，張季齡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季齡雖已脫離龍虎宗，但畢竟是他的親兄弟。
一朝兄弟，永世兄弟，更何況眼下龍虎宗正逢危急之時，他雖對張季齡言辭冷厲，但絕不會讓張家有事！
那人緩緩走出了樹影，重回到月光之下，仍是一聲不語。
方才，張裕只見到那人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飄逸間還帶著幾分剽悍之意，此刻定睛向那人臉上看去，心頭狂震。
那人戴著個猙獰的面具。
月光下，那面具卻不像地獄惡鬼，而滿是鏗鏘鳴亂的金戈鐵馬之氣。
張裕目光一轉，驀地發現那人穿的原來是件紫衣。
紫衣？
面具？
腦海中陡然有幅疆場喋血的畫面閃過，張裕本是沉鬱的臉色已然變了
變得極為難看。
他雖不認得此人，但卻想到了此人應該是誰。
只是他不能完全確定，因此他問了一句
“你的刀呢？”
那面具猙獰狂放，面具後的那雙眼卻帶著幾分寂寞蕭冷。
那人不語，只是一伸手，手中有紫色光芒爆射，一把疆場廝殺的長刀霍然出現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