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陵終於開口說道
“不錯,那晚黃廣達的確找了本王,但只說了些閒事,根本和傳國玉璽的事情無關,事後他便離開了,本王也再沒見過他。”
“因此興郡王也就不知道黃廣達已經死了?屍體就埋在興郡王府的後花園?”
陳叔陵差點跳起來,吃驚道
“是誰殺了他?怎麼會埋在本王府上的後花園?”
李皓宸一直留意陳叔陵的表情,見狀皺了下眉頭。
淳于量目光一眨不眨,半晌又道
“看來興郡王全然不知了?”
“當然不知。”
陳叔陵突然長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淳于將軍,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本王偷了傳國玉璽?”
一言落地,殿中靜了下來。
徐陵、吳明徹互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憂慮之意。
淳于量又咳了起來,掩住了嘴,許久才道
“我從未這麼說過。”
“那你是什麼意思?”
陳叔陵忿忿地說道
“沒什麼意思,只是聖上命微臣去查,臣就去查,有必要將一切細節查清楚罷了。”
淳于量突然看向李皓宸,開口說道
“後來的事情,想必先生都已知曉,玉璽失竊,太子去請王宗師尋龍,被魏登隱騙到了響水集,差點因此殞命,可先生想必還不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李皓宸問道
“何事?”
“這件事興郡王知道。”
淳于量說道
陳叔陵怒不可遏
“我又知道什麼?”
淳于量臉色冰冷如秋,轉頭看向陳叔陵說道
“太子在找魏登隱前,興郡王也曾和魏登隱秘密見過,不知興郡王可還記得此事?”
陳叔陵一怔,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所有人再看向陳叔陵時,眼中皆有異樣。
只聽淳于量又道
“據我所知,早在半年前,王道長也曾來到建康傳道?”
王遠知此時已不能不答
“那又如何?貧道本是遵天子之意來建康傳道。”
“那的確不能如何。”
淳于量緩緩開口道
“只是據我所查,王道長半年前,也曾到過興郡王府上傳道,據王府下人所言,那時候道長和興郡王曾密談半天,所談之事,並無第三人聽見?”
王遠知驀地沉默不語,陳叔陵卻叫道
“淳于量,你究竟想說什麼,本王的確請王道長前往府中傳授道義精髓,難道這也有錯?”
淳于量笑笑,開口說道
“有錯沒錯,我倒是難以分辨,一切當請聖上定奪。”
眾人皆凜,再看向陳項時,心情迥異。
所有的事情,雖看起來支離破碎,但經淳于量連貫起事情始末,真相看起來竟昭然若揭,淳于量雖未明言,就算本不知情之人也能從這些事件中得出個驚天的答案,更何況殿中多是睿智之士。
許久,陳項才緩緩抬頭道
“今日之事,由淳于將軍全權處理。”
秋風入殿,有些許涼意,可陳項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人如墜冰窟。
淳于量輕咳幾聲,看向王遠知道
“王道長,不知你作何解釋?”
他依舊話語平靜,但今日已是第二次如此詢問,分量之重,讓人皆是心頭沉重。
王遠知人在座上,也有幾分不自然之意,沉默片刻才道
“難道淳于將軍懷疑貧道和興郡王早有密謀,興郡王讓黃廣達偷了傳國玉璽……本道卻讓魏登隱騙太子前往響水集,圖謀加害太子嗎?桑洞真會死,是興郡王暗中下毒,幫貧道滅口?”
他不言則已,一語驚人。
眾人多數已認定此事,可聽他徑直說出來,還是大吃一驚。
陳叔陵更是駭然道
“王遠知,你胡說什麼,本王什麼時候和你密謀過要害太子?”
他雖這麼說,可是額頭大汗淋漓,反駁的語氣倒有些欲蓋彌彰。
瞥見眾人目光中的含義,陳叔陵突然跪到陳項面前,叫道
“父皇,兒臣冤枉!”
陳項還是垂著頭,一字一字道
“可半年前,你是否真的和王遠知密謀,想對叔寶不利?”
“這……”
陳叔陵打了個冷顫,感受到陳項語氣森然,只是遲疑片刻,就立即說道
“當初是這個妖道胡說八道,蠱惑兒臣對大哥不利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色變。
王遠知已然勃然色變,但他卻忍住不動。
徐陵、吳明徹臉上皆露喜意,只是立即垂頭不語。
徐、吳二人其實早就有此懷疑,但二人知道這種宮中變故,臣子貿然參與,利少害多,因此一直不敢明言。但他們都是擁護太子之人,卻不能不設法幫太子洗罪。
今日淳于量陳述往事,看似隨意,興郡王卻終於受不住煎熬,直承往事,讓徐、吳二人暗自歡喜。
可陳叔陵隨即又道
“不過,兒臣沒有聽信這妖道的蠱惑之言,請父皇明鑑,兒臣絕對沒有對太子有加害之心,若是撒謊,不得好死。”
在這片刻間,他顯然已想清楚利害關係,知陳項不怕人犯錯,就怕被人欺,當下不再隱瞞,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將興郡王押下,關入大牢。”
陳項緩緩開口道
有兵士上前,架住陳叔陵向殿外走去,陳叔陵大驚失色,迭聲叫道
“父皇饒命,兒臣知錯了……”
那聲音漸漸地遠去,漸漸地淡了,可殿中肅殺之意卻更濃郁。
眾人目光多落在王遠知身上,心中皆想,陳項對親生兒子都不容情,這王遠知圖謀不軌,只怕很難活著離開皇宮。
李皓宸眼中卻閃過幾分異樣,欲言又止。
淳于量開口道
“王道長,你還有何話可說?”
燈火似凝,殿外葉落。
王遠知竟還安然地坐在那裡,沉聲道
“聖上,貧道的確有話要說。”
陳項終於抬頭,雙眸中帶著幾分難以捉摸
“你要說什麼?”
王遠知嘆口氣道
“貧道自知身處嫌疑之地,難以自辯,只是事情太過巧合,難免讓人懷疑是刻意安排的。”
陳項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淳于量開口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於你?”
李皓宸微微一震,臉上迷霧又起,他身在牢籠,處境堪憂,一直沉默,靜觀其變。如今見陳叔陵陰謀敗露,被押入牢中,他心中非但沒有釋然,反倒憂慮更重,他只覺得,事情絕不會這麼結束,只怕不過剛剛開始。
王遠知開口說道
“貧道倒不敢這麼說,只是實不相瞞,魏登隱、桑洞真行此叛逆之事,貧道真的不知情。”
徐陵暗想,你這話蒙誰?
一個是你的鎮山弟子,一個是你的大徒弟,若說他們行事與你無關,誰都不信的。倒不信你有通天的本事,還能翻身。
王遠知再次嘆息,緩緩開口說道
“貧道也知,這種時候就算說破了天,也難以辯解,但請聖上允許一人入殿,以查真相,他本是跟著貧道入宮的。”
陳項只是點點頭,淳于量揮揮手,只見一人走進殿內。
燈火下,那人濃眉如刻,臉頰鐵青竟如未刮淨的胡茬。
李皓宸扭頭望去,見到那人時,眼中倏露驚詫之意。
只因他雖設想過千種可能,卻絕未想到,進殿之人他也認識。
此人正是冉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