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方飯店,博哈圖紳士地將傅文茜送回了朵蘭氏的宅邸。
傅文茜向那個讓她初次心動的男子揮手告別,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惆悵,彷彿預感到這或許將是最後一次相見。回到朵蘭氏宅邸,她的神情略顯頹然,這微妙的變化被父親傅崇彪敏銳地捕捉到了。
“一個女兒家的,到北京還要亂跑。你這是去哪兒混到這麼晚?”
“父親,您覺得物質和愛情哪個更重要?”
傅文茜完全沒理會父親的問題,直接把問題拋給了父親。他父親是晚清就去了歐洲留學的,現在上海的教會大學裡做中國史教授。面對女兒的問題,他簡直哭笑不得。
“你呀,就是被你母親寵壞了,整日想些不該想的。沒有物質,哪兒來的愛情!你以為憑你嬌生慣養的一生,能去吃什麼苦?所以乖乖聽舅父的話,進宮去吧。依我看陛下心思純良,又有這層血脈關係,你吃不得什麼苦。我和你母親也就放心了。”
傅文茜還是有點晃神,悠悠地回自已房間去了。父親說得沒錯,愛情雖然美好,但想到博哈圖說的那般,讓她一個上海的嬌小姐去那種沒有電燈電話,還整日與牛羊為伴的地方,大概什麼都不美好了。
隔兩日,終於到了帥府晚宴的日子。說是晚宴,其實是姜天成請了東北幾個重要地區的督軍,蒙古地區代表的博爾齊家,以及幾個有威望的商人,還有南方上來的馮佳琪的父親馮萬安以及幾位政府要員,共同協商一下東北的發展和軍政穩定問題。
吳兆恩,這位新上任的龍江省督軍,正是在哈爾濱完成權力交接的關鍵人物。與此同時,奉天和吉林的督軍張德帥和陳兆昌,亦在之前的內部鬥爭中嶄露頭角。張德帥曾是前任督軍的副將,是變節轉投向了姜天成,而陳兆昌則代表著吉林本土的勢力。
他們雖同為姜天成的得力干將,且在姜家進駐山海關後才獲得委任。在這亂世之中,權力往往伴隨著野心和變數的滋生。一旦手握兵權,人心難免會有所動搖,對權位的渴望或許會讓某些人心生異志,畢竟,誰不想在這亂局中成為一方霸主呢?因此,對於這些新晉的督軍們,必要的敲打和威懾是必不可少的。
此次召集眾人,意在突破既有軍事佈局,巧妙分散兵力,同時,鑑於東北建設亟待資金支援,亦需共商經濟繁榮之道。為此,馮萬安及數位經濟領域的官員將發揮關鍵作用。姜天成能在軍閥林立的環境中嶄露頭角,絕非僅憑運氣或武力,而是憑藉其深思熟慮的頭腦。
早在人到齊之前,他便悄悄拉著馮萬安到了自已的書房。
“萬安啊,你跑一趟辛苦了。不過馬上大家都搬到北京來辦公就會方便很多。”
“謝謝大帥體恤。”
“嗯,房子都安頓好了沒有?”
“嗯嗯,這次到北京也是想來看幾處宅子。大概很快就能定下來。”
“萬安,是這樣。姜子安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在哈爾濱就招惹上了博爾齊家的郡主,你說說我現在是真的左右為難。一方面你明白我們初入山海關,還需要博爾齊家的支援,我也不能不給個說法。另一方面,我覺得他這小子這麼混蛋,是真是配不上佳琪。要不他倆的婚事,我看就放一放,我必須給佳琪找一個更好的!”
聰明如馮萬安,自然聽到這話趕緊給大帥臺階下。
“大帥,是我家佳琪還年幼不懂事,實在配不得大公子,她也是沒那個命。我計劃也是想現在已經開放女子考大學,她既然喜歡讀書,就讓她考燕京大學。”
“佳琪得你親自指點,那麼優秀,肯定考的上。哪兒像我那些混蛋兒子們,唉。”
“二公子不是已經在燕京大學讀書了麼?聽說在文學院也是成績很好的。”
“唉,堂堂我姜家的兒子,整日舞文弄墨的。不提他也罷了。”
姜天成在聆聽中捕捉到一絲絃外之音,馮萬安的言辭透露出一種靈活。他似乎在暗示,即便馮佳琪與姜子安不能成親,次子姜子全也能成為備選。姜天成不禁對這位謀士的深謀遠慮感到欽佩。
“嗯,回頭我讓子全陪著佳琪去燕大走走,要說讀書那確實是那個小崽子讀得厲害,我摻和不了。他們年輕人自已交流交流。”
這麼多年,馮萬安對姜家太瞭解了,他早看出姜子安是要接大帥班的,心氣也高,他家馮佳琪是鎮不住的。而且這軍人真要上了戰場,槍炮無眼,多半兇險。
儘管大帥嘴上聲稱對姜子全不甚喜愛,但二姨太無疑是眾姨太太中最受寵的一位。姜子全,一個整日沉浸在書海中、心思純淨的年輕人,讓馮萬安不禁思考,或許二公子與佳琪之間,更能成就一段美好的緣分。在身為父母的眼中,子女的平安喜樂往往比世俗的名望地位更為珍貴。
姜天成於是拉著馮萬安準備跟外面陸續到來的客人寒暄起來去了。
眼見著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知道是大帥的晚宴,客人都比預計來的要早。5點不到,主要的賓客就都基本到了。
今日姜天成故意說此宴是要請關外的朋友們吃一頓家宴,以慶祝關內外停止內戰,共謀繁榮。這次,也並沒有舉行嘈雜的西式舞會,只在姜府的外客大廳,擺了三桌酒席,並請了雲京班的柳長青先生來唱堂會。
儘管家宴看似簡單,受邀者卻無一敢掉以輕心。東北的幾位督軍,深怕大帥多疑,因此在如此微妙的時刻,他們選擇低調行事,早早地抵達了姜府。烏蘭與博哈圖早已在廳內等候,不一會兒,吉林首富牛子富、東北最大的糧商張習雪以及數位聲名顯赫的富商也相繼到來。
人是基本齊了,按照原來的計劃,大帥跟幾位督軍以及博哈圖這些軍人坐一桌。幾位富商由馮萬全以及幾位政府要員坐一桌。其餘的一桌是大家帶來的內眷和孩子。
大家都自然的落座,但烏蘭此刻遠遠便瞥見了馮佳琪也來了,坐在一桌難免尷尬,她順其自然地坐到了其他商人那一桌。當然,也是桌上唯一的女性。
烏蘭對大帥意外邀請的富商名單感到意外,特別是當她發現牛子富和張習雪也在其中時。她與這二人早有交集,甚至與張習雪在糧食生意上有過合作。然而,他們過去僅將她視為沙俄貴族的後裔,對她的博爾齊身份一無所知。此刻,烏蘭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嘆息,感慨北京城的這次亮相讓她徹底失去了身份的遮掩。然而,她想起姜子安的話,想到未來這也是無可避免的。於是,她決定順其自然,接受這一新的局面。
烏蘭,作為同新百貨的掌舵人,其商業版圖之廣闊,鮮為人知,僅同桌的兩位有所耳聞。今日的她,身著一襲藏藍色香奈兒粗呢套裝,剪裁得體,盡顯利落。她的頭髮被精心挽成一個簡潔的髮髻,再配以疊戴的珍珠項鍊,更顯貴氣。若將這套裝扮置於一百年前的歐洲,無疑是時尚前沿的典範。然而,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多數人或許無法完全領略烏蘭穿搭的韻味,甚至覺得她的著裝並不符合傳統的女性形象。但即便如此,一位年輕而貴氣的女子出現在這桌,依然難以避免地引起了在場眾人的好奇與矚目。
不等其餘人八卦,張習雪和牛子富都向她先打了招呼。
“烏小姐,沒想到你這麼神秘的人物大帥都邀請到了。我們也好久未見了。”
“是啊,烏小姐難得露面,今日託大帥福了。”
“哪裡哪裡,二位都是前輩。日後生意還要各位關照。”
“這位是?”
馮萬全知道姜大帥已邀請博爾齊家的人前來,且知曉郡主正身處北京。然而,當他聽到眾人稱呼她為烏小姐時,心中不禁泛起一陣疑惑,暫時未能將這兩者聯絡起來。
烏蘭對眼前之人一無所知,僅知其乃馮佳琪之父,便以禮相待,拱手示意。她謙遜地自我介紹:“我是烏蘭,同新百貨為我外祖父所創,我目前參與其經營。”
馮萬全翻閱過為大帥準備的富商名單,記憶中並未有姓烏的同新百貨負責人之名。他對同新百貨自然有所耳聞,只是由於該店的老闆素來神秘,鮮少露面,因此在籌備宴會時並未特意邀請。
“您的姓氏是?”
烏蘭覺得在今晚這個場合,自然沒必要再刻意隱瞞,於是很自然地說道:“在下姓博爾齊,只是在外大家都叫我烏蘭。”
桌上的商人無一不流露出驚訝之情,其中與她有過交集的牛子富和張習雪更是如此。他們深知博爾齊家族在草原上的顯赫地位,以及其軍事實力之強大,足以與那些偏安一隅的軍閥相媲美。而這位來自博爾齊家族,同時又執掌同新百貨的年輕女子,自然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她所展現出的實力與氣魄,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她刮目相看,紛紛投以讚許的目光。
“哦,您就是博爾齊家的烏蘭郡主。久仰大名!在下馮萬全,新政府的特別經濟顧問。”
擦,烏蘭一聽就知道這是馮佳琪父親,想換個桌坐,卻沒成想還是躲不過。
“您客氣,我是晚輩。還望您多多指點。”烏蘭頗有些尷尬,於是當晚就在桌上沉默了。
間或他會朝另一邊的一桌望一下,此刻姜大帥和姜子安還有博哈圖都坐在那桌。雖然距離並不遠,但完全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姜大帥,終於起身舉起酒杯,宣佈今日宴會的正式開始。他今日一襲戎裝盡顯武將風采,首先向身邊的各地軍方代表致以誠摯的敬意,感謝他們先前打江山中的傾情付出。他舉起酒杯,豪爽地一飲而盡,大家紛紛跟著乾杯以示尊敬。隨後,他向今日齊聚一堂的商界精英們表達了誠摯的感謝,並強調中華的未來發展離不開大家的齊心協力。眾人舉杯共飲,氣氛熱烈。緊接著,他舉杯向在座的家眷致敬,感謝她們對家中男人們的默默付出。同時,他也期許家中的孩子們能夠多交流,早日兒孫滿堂。大帥三杯酒後,酒席正式開始了。
馮萬全此次被大帥特意安排在與幾位富商同桌進餐,其背後深意是東北政府資金匱乏,希望能從在場的富戶中籌集資金。顯然,出席的各位皆非等閒之輩,表面上的客氣話語下,卻透露出對姜家的不信任。他們言辭圓滑,實則不願為真金白銀買單,反而期望政府能給予他們一些資助。至於烏蘭,她作為一位年輕女子,在這樣的場合中,選擇保持沉默,只是靜靜地聆聽、品嚐,彷彿打算就這樣默默度過整個晚宴。
姜大帥讓從國外回來的姜子安一一跟幾位世伯喝酒,也是隆重地給幾位介紹自已的接班人。而到了博哈圖這裡,姜大帥倒是第一次見,姜子安立馬為父親引薦。
大帥的笑聲在空氣中迴盪,他打趣道:“哈哈哈,子安,你與博哈圖將軍的交情進展得如此迅速,想必沒少到府上向他求教吧。”
“大帥客氣了,子安同我一見如故。未來相信一定能合作順利。”
聽到博哈圖主動提到合作,姜大帥看看姜子安,朝博哈圖頻頻點頭。
\"合作的確能夠極大地增進我們雙方的共同利益,特別是在東北地區的安全穩定方面。博哈圖將軍,我深感此次交流的重要性,希望稍後能有機會與您進行更深入的單獨探討。\" 博哈圖將軍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博哈圖將軍與姜大帥你來我往,言談甚歡。
男人們談論著東北的繁榮與未來,彼此都期待著未來的合作能夠帶來更多的機遇和發展。席間,觥籌交錯,氣氛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