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了姜子安,烏蘭問博哈圖:“博哈圖哥哥,你不是說哥哥不希望我與姜家人在一起麼?跟姜家合作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
“你哥哥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覺得這件事要慎重。我倒是覺得姜子安還算可靠,但一切等見過姜大帥再說吧。”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烏蘭說道。
畢竟姜子安只是姜子安,他父親雖然在軍閥中名聲尚算不錯,也因此得到國內外較多的認可,但沒有接觸過畢竟都是道聽途說,還是要見面了才好下論斷。
姜少帥上了車就急忙趕回帥府了,結果倒是撲了個空。姜大帥據說是去陪同外賓聽戲去了,要過一會兒才能回。
姜子安雖說是回了京,與父親各自都很忙。少帥除了還掛任團長管理東北特別行動團之外,本身就擔任著中央軍校的職務和情報機構的負責人職務。離京一段時間去了哈爾濱,回來要跟進事情著實不少。
尤其近期日本人和俄國人都活動頻繁,他不得不在情報部門多施壓,親自監督進度。
所以即便他這次回來一直住在帥府,沒有回自已的私宅住,跟大帥也是難得見上一面。
今日,他打算等到大帥回府為止。
姜家在北京城的府邸位於東城,比起前任的軍閥已經低調了許多。整座府邸為磚木結構的三層樓,共三座。最外面的一座是衛隊和下人住的,第二座是招待外賓用的,第三座才是內宅,內部分成了東西兩院,各帶一個花園,中間由會客廳和餐廳相連。東院是姜子安和弟弟妹妹住,西院是大帥和妻妾的住處。姜子安為了能迎父親入門,就坐在會客廳裡等待。
沒等姜大帥回府,他先碰到了二弟姜子全。姜家有四兄弟,子安、子全、子歸、子來。“安全歸來”大概就是對軍人最大的期盼。
兩個弟弟尚小,二弟子全是姜大帥的二姨太生的兒子,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在燕京大學讀書。大概因為二姨太本是戲子出身,姜子全身為姜家人卻對打仗不感興趣,整日捧著書本不說,時常還要聽聽戲,搞附庸風雅的一套,因此很不受大帥喜愛。但他對大哥姜子安是十分崇拜的。
“大哥!你今天怎麼有空?回來都沒見過你幾面!”
只見姜子全一身書生打扮,細皮嫩肉,倒是很遺傳了他母親的美貌。只是,這一身嬌弱的皮囊在姜家,不吃香。
“你這是放學剛回來?”
“哦,跟戲劇社的同學拍了一出新劇。要是大哥能去看我們公演我就最開心了!”
“你啊,別整日研究這些,姜家男兒,志在家國!”
“哎呀,大哥,你怎麼現在一說話跟爹爹一樣。好了,下次來捧場哈,我當你答應了。”
姜子安無奈地搖搖頭,看姜子全輕輕地飄進去了。
不多一會兒,姜天成終於風塵僕僕地從外歸來。
“兒子,你怎麼在這等著我!有什麼急事?”
姜大帥看見兒子姜子安總是特別欣慰,比起幾個尚不成氣候的兒子,他慶幸還有姜子安可以逐漸培養起來,分擔他的工作。
“父親,確實有事商議。”
“何事這麼急?”
“近日我關注到日本人和俄國人在京活動較多,加派人手追查了一下。俄國人這邊暫時沒見什麼異常,但日本人那邊,我覺得有點蹊蹺。我在巴黎軍校的同學,東久一郎被派來中國,明面上是滿鐵的代表,但他是日軍少校,也是日本皇室成員。今天,我還在宮裡見到他了。我查到,他來的幾乎同時,日本從大連和旅順又增加了大概兩個團的警衛。我覺得值得我們關注。”
“嗯,或許他們趁著俄國現在無暇顧及遠東利益,想再分一杯羹。但他們跟宮裡那邊的接觸要尤為警惕。這幫皇族的人,最好安分一點,老子現在無暇顧及他們,只要他們不故意生事,我們也可以暫且相安無事。如果他們有接近日本人的意思,那就別怪我對他們不客氣!”
姜大帥這人在軍閥中是難得讀過書的,所以對皇族的處置算是以禮相待了。但他對於涉及家國利益的事情是絕對的立場堅定,但凡中華內部的事情可以商量,但對外族是堅決排斥,就希望早點把他們驅逐出中國。所以聽到日本人去拉攏皇族,他有些生氣。
“目前看榮親王和皇帝那邊應該跟日本人尚沒有什麼深層交往,我會派人密切盯著。但對於日本的增兵……我覺得是不是需要早日把跟博爾齊合作的事情往前推進?”
“嗯,博爾齊態度如何尚不知,但你跟郡主的婚事,我就算口頭同意了。我兒子眼光也不會差的。過兩日的宴會後,你就去科爾沁提親吧。務必要把跟博爾齊的合作繫結!”
姜大帥明白兒子心意,當下看似日本人的野心也逐日彰顯,能有博爾齊的支援,東北的壓力確實可以小了許多。比起目前南方相對穩定的格局,大帥衡量起來確實在北方找到可以助益的力量是最有利於姜家的。
“謝謝父親!那您看,馮伯伯那邊,您要不要早些溝通。我怕拖的久了,萬一他先知道了烏蘭的事情,倒顯得咱們不合禮數。”
“嗯……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貓膩。你啊,跟那個博爾齊郡主在北京給我先低調點。我會盡快安排跟你馮伯伯講清楚。”
“好的,父親!”
姜大帥搖搖頭,心裡跟明鏡似的。兒子終於開了竅,他倒是高興,但是他這對姑娘上心的勁兒,要不是因為烏蘭是博爾齊郡主,他是絕不會同意的。他很怕是烏蘭是個狐狸精把兒子迷了心竅。
次日的下午,博哈圖如約來到了北京的東方飯店。東方飯店位於北京城內最繁華、熱鬧的區域,香廠區。飯店花園一層,復古的雕花傢俱、舒適的布藝沙發、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咖啡香氣,隨意地放著悠揚的古典樂。
博哈圖找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園小徑。此時雖是冬日,但一點積雪點綴的青松,在陽光下反而有一種特別的韻味。他點了一壺英式紅茶,靜靜地望著窗外,等著傅文茜。
不多久,傅文茜出現了。今日,她穿了一件黑色狐領的大衣,戴了一頂西式的圓帽,妝容也似乎有些變化。博哈圖險些沒認出來她。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博哈圖,咔噠咔噠踏著高跟鞋走過來,微笑著脫掉外套。一條墨綠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白得發亮。今天她終於沒有梳那些難看的髮髻,而是最時髦的彈簧小卷。她今天可是按照上海灘的時尚精心裝扮的,不得不說在北京即便是東方飯店這種時尚人士聚集地,她也依舊亮眼。
博哈圖雖不懂時尚,也覺得她今天突然變得很漂亮,與前兩次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博哈圖將軍,沒認出我麼?怎麼在發呆?”
“哦哦,傅小姐,不好意思。剛才確實不太確定,你今天是……不大一樣。”
“你覺得好看麼?”傅文茜洋洋得意,心想自已在上海灘的名媛圈子裡也是有名的。要不是為了避免嫁入皇室,何必在北京的舞會上搞得自已像只土雞。
“嗯。傅小姐想喝什麼?我不太喝的慣咖啡,所以只能喝茶。”博哈圖抬手喝了口茶。
“Hi,給我杯Latte!”她一邊脫掉手套,一邊跟服務生說道。
“再點一些糕點吧?昨日我實在抱歉,傅小姐不要客氣。”
“哈哈,你當我真是來吃你喝你,找你賠罪的?”她一臉笑意。
博哈圖不是那麼遲鈍的人,但只能假裝沒有聽懂,默默不做聲。他倒是很想看看,這個傅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或許,她的接近只是舅父的授意。
“博哈圖將軍,你能跟我講講草原麼?我自小在上海長大,從來沒去過。你知道我見到你之前,都以為草原的男子都是那種……很粗魯的人。”她一邊說著,一邊比劃出一個膀大腰圓肚子很大的壯漢輪廓。
博哈圖被她逗得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哈哈哈,你形容的這種也不是沒有。是不是不敢去了?”他其實是故意嚇她,都長成她說的那樣子,不成怪物了。
“有什麼不敢去的,博哈圖將軍就不長那樣。”
“哦?我不就是普通蒙古族男子的樣子麼?”博哈圖顯然謙虛了,他本就是科爾沁數得上的美男子,只是草原的漢子,更加陽剛健美而已。
“不可能!我才不信!我又不是完全沒見過蒙古來的。北京城也不少蒙古族。哪兒有將軍這麼帥的。”一時嘴快,說完傅文茜有一點害羞。
“咳,傅小姐今日既然不是找我賠禮道歉,那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嗯……也算有吧……”只見傅文茜說到這裡吞吞吐吐,然後眼見著雪白的面板一點點變紅了。
這時,服務生把她的拿鐵端來了,剛擺到桌上,便被她一把抓起來,猛喝了一口。
終於,她壯起膽子問道:“將軍,您娶妻了沒有?”
博哈圖先是一愣,緩緩地笑笑說道:“我在科爾沁已經有三個妾室,五個孩子了。”
傅文茜聽到先是有點失落,但一想也是,博哈圖年紀比他們大許多,這年紀肯定是已經娶妻生子的年紀。不過,他說的是妾侍。權貴階層少不了的三妻四妾,任憑傅文茜讀的是西方學校,也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的。
“那正妻呢?”
“暫時……還沒有。”博哈圖明白傅文茜的意思,也並不想隱瞞。
只見她拿咖啡湯匙在杯子裡低頭攪啊攪,想說的話實在說不出口。畢竟才見兩面問人家要不要娶了自已,有點太唐突。
但是……比起被長輩安排的婚姻,她也想有一點自已選擇的權利。她見到博哈圖的瞬間,覺得自已心臟怦怦地跳動,她覺得這就是一見鍾情。何況,舅父感覺也是支援她接近博爾齊的。
那如果博哈圖肯娶她,是不是就不用嫁給皇帝了呢?雖然來之前她給自已鼓足了勇氣,但真的面對博哈圖,她仍然是一個十八歲的羞澀少女。
博哈圖見她此時不像之前一樣伶牙俐齒,一臉羞澀,倒也不難猜到她在想什麼。
“傅小姐在上海長大?”博哈圖打破僵局。
“嗯,3歲就跟父母去了上海。”
“還在讀書?”
“之前在上海的女子教會學校讀書,但現在已經畢業了。家中長輩都覺得我這個年齡早該嫁人了,所以……”傅文茜抬頭看了一下博哈圖,後面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傅小姐在上海長大,沒去過草原,恐怕很難適應。”博哈圖笑笑說道。
“我可以的!”傅文茜聽到此處立馬抬頭,她覺得博哈圖懂她的心意。雖然沒去過草原,但見博哈圖和烏蘭的穿著打扮,覺得以博爾齊的實力在科爾沁生活差不到哪裡去。
“我們科爾沁現在還沒有普及電燈、電話,出門經常要靠騎馬,沒有舞會、沒有咖啡,到處是成群的牛羊。可是跟傅小姐在上海的生活差異會很大。你覺得你能適應麼?”
“我……”傅文茜之前只是單純覺得博哈圖人帥,雖說論出身遠不及她,但也是舅父要拉攏的博爾齊將軍,確實沒有想到那麼多生活方面的事情。其實莫說科爾沁,她一貫在上海也是吃好的用好的,現在就算來到北京都還有時候不適應。
見傅文茜一時語塞,博哈圖品了品杯中的茶,說道:“傅小姐,我比你年長許多,所以自然會想得比你多。或許你該再慎重地思考一下自已的人生大事,有時候急著做出的選擇往往不理智。而有些事,是開弓便沒有回頭箭的,你明白?”
傅文茜當然聽懂了博哈圖的話,於是頻頻點頭。她覺得博哈圖真的既成熟又溫柔,顧全了她的顏面,有些話雖然隻字未提,卻又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如果,我是說如果傅小姐思考過後,還想讓我這個粗人請小姐喝咖啡,那可以差人到博爾齊王府送個信。我大概會待到月底,下個月要回草原準備過年了。”
博哈圖覺得這個女孩子大概只是年輕,一時衝動而已。但假如她確實有意,他也會慎重考慮,畢竟她的出身和教養做他的正妻其實是綽綽有餘的。而且至少,他不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