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原本猜測的咒語名稱是“超額報復”,而“過度防衛”在意義上與之幾乎相同,符合他的預期。
這種咒語與普通的反擊咒語不同,它並不能阻止自已受到傷害。
相反,它能將自身承受的傷害加倍返還給對方。
張曉萌輕鬆地透露了自已的咒語,然後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戶旁。
她突然轉身問陸明:“陸明,你認為這場遊戲的必勝法是什麼?”
這個問題雖然出人意料,但陸明早已習慣了無法預測張曉萌的想法。
他沒有深思,便直接表達了自已的觀點:“所謂的必勝法是不存在的。如果真有這種東西,遊戲本身就失去了意義。但如果要說我的策略,那就是在可以行動時毫不猶豫地採取行動。捨不得出手而被殺是最糟糕的。當然,如果有具體的策略,那就另當別論,但如果沒有,就應該儘早發揮自已的優勢。而且,要在最有利的時機和方式下行動。”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種有效的策略。實際上,你能存活至今,本身就很有說服力。但是,稱之為必勝法還為時尚早。陸明,你認為什麼樣的局面能讓自已處於有利地位呢?”
張曉萌望著窗外,繼續說道。
儘管張曉萌背對著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樣子,但考慮到她的咒語,“過度防衛”,陸明知道對她下手是不可能的。
不,或許對她造成傷害本身並不是問題,但在那一刻,陸明終於明白了她的真正意圖。
她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在引導他注意。
這個認知讓陸明再次確信,她就是這個遊戲的操控者。
“嗯……有利的局面,就是讓周圍的人自發地相互殘殺。而這一切的背後,基本的原則是……”
“不被盯上,對吧。”
張曉萌緊接著他的話說道。
聽到張曉萌的話,陸明沉默了下來。
張曉萌則淡淡地繼續闡述她的觀點。
“避免成為目標的主要策略有兩種。一種是讓對方認為與你為敵並無大礙,從而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也就是說,扮演一個連被殺價值都沒有的弱者。另一種是讓對方覺得與你為敵充滿風險,因而避免對你採取行動。也就是,偽裝成一個不容小覷的強敵。”
“這兩種看似水火不容的策略,正是你在這場遊戲中所採用的必勝之道。首先,你將自已的殺戮咒語傳授給他人,並順從他們的計劃,表面上顯得愚不可及。特別是你,外表上並不給人強者的印象。對於那些自信滿滿、認為自已已經完成了完美犯罪的玩家來說,你的形象很容易被接受。接著,你透過暗示自已的咒語即便在你死後也可能發揮作用,使他人認為殺害你將帶來巨大的麻煩。在這裡,你那難以捉摸的表情和似乎對死亡無所畏懼的態度起到了關鍵作用。”
簡而言之,張曉萌利用了這個遊戲中獨特的兩種“避免成為目標”的方法,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引導著遊戲的走向。
透過提前設定咒語,對任何企圖殺害你的人施加過度的懲罰。
這樣做雖然放棄了直接抵抗暴力的手段,但相應地,也讓對方在考慮是否要對她下手時產生了猶豫。
如果換作顧晨風采取這種策略,很可能只會被視為虛張聲勢,輕易就被除掉。
然而,對於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帶著一絲神秘瘋狂的張曉萌,這種策略的效果卻是巨大的。
尤其是在第三天,透過正義使者的審判,張曉萌對背叛者瘋狂的報復已經成為了所有玩家的共識。
這使得任何試圖反駁她的人幾乎不可能成功。
結果,沒有人願意將她作為目標。
她的這種必勝法不再是空中樓閣。
陸明回顧了張曉萌在遊戲中的一舉一動。
“遊戲一開始,你就四處走動,熟悉建築結構。同時,你也嘗試與其他玩家接觸,評估誰更可能成為你的同伴。”
張曉萌精心挑選了吳狂和馮陰作為主要的合作伙伴,在他們之間扮演著橋樑的角色,同時協助馮陰的計劃。
透過與這兩位隊友的合作,她還與其他玩家如龍傲和李雪薇建立了秘密的聯絡。
沒有人會想要除掉一個無條件提供咒語和資訊的有用工具,更不用說一個擁有自爆機制的危險人物了。
讓這樣的人自由行動而不是殺掉他,顯然是更自然的選擇。
接下來,她巧妙地讓鄭毅進行了正義使者的審判。
結果顯示,鄭毅擁有的是“虛言即死”這樣的強大咒語,這意味著,在那位正義使者面前撒謊本身是極其困難的。
張曉萌利用這次審判,讓其他人瞭解到她的真實面目,從而證明了“過度防衛”咒語並非虛張聲勢。
陸明已經意識到,在大堂的自我介紹之前,張曉萌就已經與其他玩家有過接觸。
張曉萌之前與他們的相遇發生在連廊中,之後她很快返回了副館。
可以肯定的是,她並沒有參觀過主館,因此很容易推測她已經與巫行遠和柳嫣然有過交談。
這一點也從柳嫣然在自我介紹時,毫不猶豫地用名字稱呼張曉萌得到了證實。
更進一步說,張曉萌似乎還特意拜訪過陳道允的房間,這無疑表明她在偵察其他玩家。
至於李雪薇和張曉萌之間的關係,雖然不甚明瞭,但幾乎可以確定是張曉萌將武器咒語交給了龍傲。
無錯書吧偽裝死亡的馮陰不可能直接傳授咒語給龍傲,而吳狂承擔這個任務的可能性也很低。
如果龍傲是從吳狂那裡得到咒語,他應該會認為在大堂裡自已不會被吳狂盯上。
在除了馮陰之外沒有人被殺的情況下,龍傲沒有必要特意去攻擊吳狂。
此外,張曉萌很可能也參與了鄭毅的行動。
鄭毅似乎只對那些他認為是好人的人使用敬稱,而他這樣稱呼的只有姬夢璃和張曉萌兩人。
由於姬夢璃沒有時間去影響鄭毅,所以能夠讓鄭毅採取那種魯莽行動的,很可能就是張曉萌。
至此,陸明緊緊盯著張曉萌的側臉,想要確認是否有需要更正的地方。
但她既沒有更正也沒有反駁,似乎對陸明的推理沒有任何異議。
陸明繼續敘述著張曉萌的行動,逐步揭示她在這場遊戲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她所採取的策略。
“在第四天,具體時間不明,你利用從馮陰那裡學到的複製咒語,製造了一個自已的分身。接著,你對馮陰施加了“記憶篡改”的咒語,讓他誤以為即使你被殺也不會有後果。之後,你的本體留在房間裡,而分身則參與了馮陰的計劃。按照馮陰的安排,你將柳嫣然引誘到一個無人之處。原本計劃中只應該殺死柳嫣然,但由於馮陰對你的咒語判斷錯誤,結果連你的分身也被一併殺害。這可能也是馮陰的計謀,為了確保在兩人死亡時無人能提供不在場證明,你引導陳道允單獨行動。分身被殺後,直到遊戲結束,你作為本體一直隱藏在房間裡。你將“不被盯上”的策略發揮到了極致,幾乎完全掌控了遊戲。”
“但遺憾的是,最終並沒有取得成功。”
張曉萌轉過身,用一種透露著疲憊的眼神說道。
她那毫無表情的面孔,快速而準確地回應著陸明的推理,無疑證明了她在遊戲中出色的適應能力。
然而,即便如此,陸明在注視著她的眼睛時不禁思考,是否有人能在她面前哪怕一瞬間不輕視她的存在。
純真、無邪、空虛、虛脫——這些詞彙似乎都不足以描述她的眼神。
這一次,陸明沒有將視線從她那雙深邃的眼中移開,最終提出了他的疑問。
“我理解你採取這些行動的邏輯,但我仍然有疑問。首先,為什麼你要對馮陰使用“記憶篡改”的咒語?如果你完全順從他的計劃,贏得遊戲的可能性並不低。而且,如果你決定使用記憶篡改,至少應該讓馮陰的記憶中排除你的存在。為什麼你要創造一個分身,並讓這個分身被殺呢?”
聽到陸明的問題,張曉萌凝視了幾秒鐘的虛空。
然後,她突然將左手舉到臉前,那如同小學生般小巧可愛的手掌,小指卻異常地彎曲紅腫。
陸明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張曉萌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受傷的小指上。
“只是折斷自已的手指,我還是覺得不夠解氣。所以,我想到了一個主意,讓自已也‘死’一次。但是,我內心還是害怕死亡的,於是就讓分身替我承擔了死亡。至於對馮陰使用“記憶篡改”咒語,是因為我對他的態度感到非常不滿。他從一開始就對我不屑一顧,這讓我非常不舒服。我想透過這個惡作劇,至少讓他在遊戲攻略上遇到一些麻煩。”
“雖然我不太明白你的全部想法,但總之你背叛了馮陰。那麼,鄭毅死後你來到我們房間,其實是想讓我們重新對顧晨風的死產生懷疑吧。”
張曉萌放下手,輕輕點頭:“是的,我是想讓在場的所有人再次對顧晨風的死產生疑慮。如果有人因此注意到馮陰的存在,我想你們很可能會開始互相猜疑,甚至殘殺。”
“對你來說,誰死都無所謂,只要你自已能安全。我也完全落入了你的陷阱。”
陸明嘆了口氣,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已完全處於張曉萌的掌控之中。
但他很快抬起頭,問道:“最後一個問題。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但馮陰是被他自已創造的分身殺死的。而你的分身卻非常順從地充當了你的替身。你是如何讓它完全聽從你的命令的?或者,難道你才是那個假貨?”
張曉萌輕輕搖頭:“我是真正的張曉萌。我認為分身之所以如此服從,是因為我在創造它時,想象了一個會絕對遵從命令的分身。”
“馮陰竟然忘記了這麼關鍵的事情……看來他並不像我想的那麼精明。”
陸明開始覺得自已之前將馮陰視為遊戲操控者是多麼愚蠢。
相反,他甚至感到一絲憤怒,因為他們差點就落入了馮陰的圈套。
皺著眉頭,陸明仰望著天空,張曉萌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這樣奇異的沉默持續了近一分鐘,張曉萌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陸明的話語落下後,張曉萌微微一笑,似乎對他的推理感到滿意。
“確實,你已經展示了對這個局的深刻理解,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那麼,你費盡心思,究竟想要我做什麼呢?”
“請求?”
“不用裝傻。如果你只是想要殺掉我,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解釋。你這樣做,是為了展示自已的智慧,讓我更容易接受你接下來的請求,對吧?當然,如果你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殺掉我,那麼我希望能夠得到相應的準備。”
儘管張曉萌的外表沒有任何變化,陸明卻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開始在房間中瀰漫。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從一開始就隱藏在幕後,掌控著一切。
陸明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用擔心。正如你所預料的,我並沒有殺掉你的打算。這不僅僅是一個請求,我更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合作。”
“直白地說,我計劃對這個遊戲的組織者進行復仇。所以,我希望在遊戲結束後,無論是我或者陳道允活下來,你都能給予我們幫助。要對抗四大財閥,我們需要你這樣能夠想出必勝法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