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淵回到寢宮,好一通翻箱倒櫃,才翻出千年前被他隨手扔在角落裡的靈藥。
那靈藥是九鰭龍尊獻上來的療傷聖物,萬年也就煉出三瓶。
其中就有兩瓶送到天界。
天帝自已留了一瓶,另一瓶送到衍虛天宮,給了當時重傷的應淵。
應淵當時無心療傷,隨手將其放到一邊。
千年過去,想翻出一瓶小小的靈藥,還真不容易。
應淵看了一眼手中那瓶靈藥,笑了笑,隨即便出了衍虛天宮,又鬼使神差地到了那個他多年沒敢踏入的仙宮。
他藏身暗處,望著不遠處的星桓宮。
應淵也不知自已是怎麼了,一見桓欽受傷,就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把芷昔與顏淡兩姐妹送到天醫館之後,匆匆回衍虛天宮,翻出被遺忘許久的靈藥。
到了星桓宮附近,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起桓欽被貶之事,心有餘悸地停下了腳步。
他藏在暗處,望著上千年無人居住的星桓宮,沉思良久。
握著靈藥的手也不自覺地緊了緊,白瓷的瓶子咯的手心發疼。
他還真是……
他自嘲一笑,天界都說他英勇無畏,可他卻不這麼想,他覺得自已懦弱極了。
人都到了星桓宮門口,也不敢進去拜訪“老朋友”,就如同過往千年一樣,不知不覺到了附近,卻又止步不前。
……
他每次路過星桓宮附近,都會心中酸脹鈍痛。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心裡橫衝直撞,誓要衝出重重未知的桎梏。
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生出這種奇異感。
說來也有些奇怪,他這次在星桓宮附近待了這麼久,那種奇異感卻一直沒有出現。
應淵沉思著,忽聽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傳來。
他急忙施了一個隱身術,在一旁看著一眾仙人疾步而過。
應淵凝目望去,為首之人正是司沐。而他們去的方向 ……正是星恆宮。
他一眼瞧去,司沐身後跟著一眾洋洋灑灑的仙侍,其中並無一人是玉清宮的熟面孔。
可天帝沒有安插玉清宮的人,不代表沒有安插人。
不知道眼線是誰,反而不好應對。
思忖間,司沐已經帶著一眾仙侍進了星桓宮。
才踏進星桓宮,眾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星桓宮千年無人居住,早已蕭索無比,滿地的落葉,地上塵埃堆積,走幾步都能激起不少塵土。
眾仙侍見此情景皆面露哀怨之色。
眾仙侍身前的司沐也是頗為震驚,但他卻不是震驚於星桓宮的破敗,而是另一件事:
計都星君竟親自打掃院落!
在他的記憶裡,計都星君一直都是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神明,沒想到神明也有掃地的時候。
想想也是,計都星君被貶的那個地方,鳥不拉屎,如今的星桓宮與那個地方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司沐狐疑了一瞬。
不過是一些普通的塵埃,星君為何不用法術除去,反而親自掃起了院子。
一堆人進了自已宮裡,桓欽自然不可能看不見。
眾人注視著桓欽的同時,桓欽也回望過來。
司沐領著眾人行了禮,睨了身後的仙侍一眼,那些仙侍立刻去幹活。
桓欽客氣地道了幾聲謝之後,又和司沐寒暄了幾句。
司沐掃視四下一眼,見一眾仙侍各自忙活,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他才邁腿上前兩步,低聲是說道:
“您要的東西,紫炁仙使埋在您寢宮前那棵梅樹下。”
司沐又戒備的打量四周一眼,才接著說道:“紫炁仙使還說,‘您放心,您吩咐的事,她一定會辦到’。”
桓欽輕輕地“嗯”了一聲之後,又聽司沐低聲提醒:
“這些仙侍有大半都是天帝親選,具體是哪些人,小仙也不知……您自已小心應對。”
桓欽沉默了一瞬,天帝派人監視他,早在意料之中。
天帝不安插人手進來,那才是稀奇。
司沐把話帶到之後就走了。
桓欽見眾人無暇監視他,便悄然避開他們,去了寢宮。
他站在那棵梅樹下,一千多年了,還是和他離開之前一樣。
那棵樹像是感受到他的存在一般,搖了搖樹枝,片刻後,枝丫上抽出了幾朵紅梅。
桓欽注視著它,伸手撫了撫它粗糙的樹幹,笑了笑,隨即出聲:
“你是在等我回來嗎?”
一棵樹,自然不會回答他。
他真正想問這個問題的人,也不會回答他。
他垂眸向下,袖手輕拂,泥土之中似有金光微閃。
頃刻之間,就見一個宛如玉蓮的東西衝出土地,飛到身前。
聚神玉蓮。
是他收陶紫炁為徒時,應淵贈予陶紫炁的賀禮。
這寶物陶紫炁沒用上,反倒是他這個做師傅的先用上了。
他抬起手,聚神玉蓮便沒入他手心。
桓欽收起手,微微一嘆,但願這東西真的有用……
聚神玉蓮雖是可聚神安魂的寶物,但畢竟沒人用過,是否像傳言中那樣有奇效?
他也不知。
拿到東西,他轉身撤去護在身邊的結界,回到一眾仙侍能看見他地方,露了個臉,又轉身出了星桓宮。
見他出來,隱身在星桓宮附近的應淵身體沒來由地抖了抖。
司沐和那些仙侍沒有發現他,是因為他們修為不高。
可桓欽不同,他的修為不是那些仙侍可比擬的。
他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又再次施了一次隱身術。
此時,桓欽緩步從他身前經過,動作從容,沒有片刻停頓。
應淵緊張地看著他的身影,隨後又是一陣疑惑。
他沒有發現自已嗎?
他怎麼會沒發現自已?
應淵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了,心中糾結又矛盾,既希望桓欽能發現自已,又怕他真的看見了。
沒等他沉思多久,桓欽已經走遠了,只給他留下一個單薄又清瘦的背影。
應淵遠遠看去,心中酸澀難忍。
桓欽真的變了,他記得桓欽以前最喜歡顏色明亮的東西,就連衣服發冠也是如此。
現在的他只著了一身松、竹一般青綠色的舊衣袍,如墨的青絲也只用一根木琢的簪子簪著。
只是……
他的頭髮為何變得這麼卷?
應淵不明所以地加快腳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