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東邊走的路上，我們經常能看到一些人。
他們或許是一個人，或者三兩結伴。
身上穿著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
好像好久沒有洗過澡，我隔著很遠都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難聞的酸臭味。
他們見到我們後眼睛一直朝爹爹和娘身上的包袱瞄著。
看樣子是餓了很久，想要在我們身上找些吃的出來。
我看了看高大的爹爹，又看了看骨瘦嶙峋的那幾人。
他們礙於爹爹，不敢靠過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不善的目光，爹爹帶著我們換了條路。
“爹爹，他們是幹什麼的？”
在看不到他們之後，我終於開口問向爹爹。
“他們和我們一樣。”
“都是往東邊逃荒的……”
“走路的時候多留意著周圍的人，他們都餓壞了，惦記著咱們的食物。”
“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爹爹周圍，聽到了嗎？”
爹爹嚴肅的跟我說道，叮囑我不要離開他身邊。
“嗯，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握緊了爹爹的衣角，爹爹手裡抱著木箱，不能像平時一樣抱著我，或者牽著我的手。
娘聽了爹爹的話，也把弟弟抱得更緊了。
這些人餓極了，不是爹爹的對手，但到底也是成年人，對付我和弟弟還是很容易的。
如果抱起我或者搶走弟弟一分而散，爹孃也只能救下一個。
我和弟弟若是被他們捉去，肯定會被賣掉換糧食。
那樣我就再也不能和家人在一起了。
一路上都在擔驚受怕，我們在傍晚時找了一處地方休息。
在趕路的途中，爹爹進到過樹林裡一次，再出來時他的身上有些髒亂。
但手上多了一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短刀，
我不知道爹爹是怎麼拿到的刀，也不想去問。
只要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其他的事我並不在乎。
我們圍坐在篝火旁吃著乾糧，爹爹腰間掛著那把刀，我們都心安了不少。
“等明天路過鎮子的時候去那裡看看，能不能領些救濟糧吧。”
她曾那些已經跑了的鄰居說過，每逢災年的時候，朝廷都會給官府發救濟糧，官府再把救濟糧分給災民。
“別聽他們瞎說，有救濟糧的話，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狼狽嗎？”
爹爹說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當不得真。
我覺得爹爹說的對。
每到災年的時候，只有官府的人過來收糧，從來都沒有人過來發糧。
“如果真的有救濟糧，朝廷發給官府，官府發到城裡，城裡發到鎮上，鎮上再發到村裡，早就被一層層的吃掉了。”
“就算真的能發到我們眼前，你能搶的過那些地主們嗎？”
“他們院子裡可都養著壯丁，不是我們這些飢一頓飽一頓的災民搶的過的。”
娘原本還有些希冀，在聽到爹爹說的話後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當今的聖上和京城裡的大官將這些政令發下去，根本就看不到我們這裡，他們要負責的是整個九州的執行。
而那些小官小吏和地主老財們才管不上這些。
這場災越長，鬧得越久越好，這樣他們才有機會升官發財。
而地主們則是家裡有糧，住在高牆裡面只顧自已能吃飽喝好就行。
所以，災年了，苦不了聖上，苦不了官員，苦不了那些地主，甚至連看衙門的小吏都苦不了，
苦了的只有百姓，餓死的只有百姓，家破人亡的只有千千萬萬的百姓。
我不懂這些，只看到孃的臉上有了皺紋，爹爹的頭髮白了好多。
去年剛受災的時候，爹孃還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的爹爹臉上經常帶著笑，晚上就和和鄰居的叔叔在院子裡聊天。
鄰居抱怨現在的世道不好，又抱怨那些官兵只會收糧，罵貪官無道，罵當今的聖上無能。
反正天高皇帝遠，就算罵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爹爹則是為朝廷說話。
說聖上要治理的是整個九州。
官員們要管各自管轄範圍的麻煩瑣事。
我們要多體諒聖上，體諒國家，等熬過這段時間，就會好起來。
但現在，爹爹見到官兵會帶著我們逃走，不再體諒聖上。
他再也不會這麼說了。
“吱嘎——”
這是腳踩斷樹枝的聲音，爹爹在睡覺前鋪上了很乾樹枝，只要踩上就會被踩斷，發出“嘎吱”的聲音。
現在的天氣，這樣的樹枝很好找，爹爹在我們周圍也圍了很多。
爹爹本就沒有睡覺，他和娘輪流守夜。
聽到周圍的動靜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趁著夜色摸過來的人。
那兩人和之前見過的很多人一樣，身上穿的破破爛爛，餓的皮包骨頭。
“賊你娘！！殺了你們！”
爹爹抽出腰間掛著的刀，一聲低喝嚇住了摸過來的兩人。
見兩人沒有退走的意思，爹爹抽刀追了過去，還沒離開營地太遠那兩人就跑的沒有蹤影了。
“跑的倒是還挺快，再敢來我非得殺了他們！”
爹爹氣呼呼的回到營地，似乎是怕吵醒我們，低聲抱怨著。
但動靜還是把娘吵醒，看著爹爹追了出去又回來，擔心的問道。
“怎麼樣？他們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他們再敢來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你快去睡吧，這裡有我盯著呢。”
“那好，等會我再來替你。”
爹爹嚇跑那兩人後，林子裡又陷入了寂靜，只留下一抹搖曳的火光和樹枝燃燒的噼啪聲。
可能是被那兩人嚇到了，我睡得並不踏實，但趕路的勞累又讓我不得不垂下眼皮。
清晨的時候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些野菜，和乾糧一起給我們煮了一鍋粥喝。
我們身上帶的水並不多，野菜洗的不是很乾淨，粥喝著有一股土味兒。
糧食不多，娘說我們省吃儉用最多能撐兩個月。
爹孃帶著我和弟弟，還有身上背的包袱，一天下來走的並不遠。
而我們還不知道要繼續走多遠的路。
娘已經開始想辦法用其他的東西來代替糧食。
弟弟這幾天沒有怎麼說話，可能是因為餓的。
因為弟弟是娘抱著走的，所以並沒有給他分太多的食物，我也開始吃的越來越少。
爹爹並不想這樣做，我常常聽到爹爹抱怨自已沒用，連讓我們吃飽都做不到。
娘只能在一旁安慰爹爹，說這不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