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第一次見到十花院時夕,還是在他國一的時候。
嚮往自由、不受拘束的毛利壽三郎不願意訓練,向來都是能逃就逃,來完成部活的次數屈指可數。
毫不誇張的說,有一些新人甚至都不認識他。
其實,這放在原來倒也不是問題,可是在三巨頭上任、將網球部整頓得井井有條後,在一眾聽從命令、省心省力的部員之中,這個“刺頭”就顯得格外的突出。
特立獨行、天才、還是他們的前輩……這樁樁件件加在一起,足夠讓人頭疼。
但是突然有一天,在柳蓮二照例打電話詢問毛利壽三郎是否還要翹掉週末的訓練時,接起電話的,卻是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
冷淡疏離,卻又能聽出他的彬彬有禮。
三人對視一眼,打算繼續聊下去。
在聽完柳蓮二的話之後,對面的人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很是苦惱。
“我知道了,午飯後會把他安全送回去的。”
如此承諾後,電話被結束通話了。
“所以,應該是毛利前輩認識的人吧。”
真田弦一郎有些猶豫,不知道情況如何,他還真有些擔心。
不會有意外吧?
“不會。”
柳蓮二收起電話,他讀懂了真田弦一郎那份猶豫。
“我剛才聽到毛利前輩的聲音了。”
兩人從不懷疑軍師的實力,既然他這麼說,也就放下心來。
後來的事情就很清楚了,電話那頭的人如約把毛利壽三郎送了回來,三人見時間差不多,一起去校門口迎接這位閒不住總逃訓的前輩。
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了毛利壽三郎的慘叫。
與此同時,門口勾起他們好奇心的場景逐漸揭開幕布,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身形勻稱、身後揹著網球包的白髮少年。
因為過長的劉海而看不清臉,但高挺的鼻樑和精緻的下半張臉,依舊能讓人不斷聯想少年的面容應該是怎樣的精雕細琢。
少年看到了他們三個,似乎是在和毛利壽三郎告別,隨後轉身就走。
而毛利壽三郎卻還意猶未盡,他揮舞著胳膊,朝著少年大喊:
“等等,時夕前輩!”
他們定下了全國大賽來觀戰的約定,那位名叫時夕的少年沒有說話,他揮了揮手全當回應。
雖然很草率,但這就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沒有對話、沒有對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交換。
甚至幸村精市都不覺得對方會記得自已。
可即使如此,這個“時夕前輩”還是在幸村精市心中留下點點漣漪。
或許是強者的惺惺相惜吧,他總覺得,對方沒有那麼簡單。
然而兩人的第二次見面,也確實印證了他的這個猜想。
就像和毛利壽三郎約定的那樣,他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
對方很明顯是來看毛利壽三郎比賽的,找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注視著毛利壽三郎在場上的一舉一動。
比賽一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6-0結束,幸村精市敏銳察覺到毛利壽三郎鬆了口氣。
也是,畢竟如果沒完成要求就要加練了。
這絕對比直接給他一拳還難受。
不過,一看到場邊的那道穿著冰帝校服的身影,毛利壽三郎瞬間將既慶幸又無奈的表情收起。
燦爛的笑容瞬間爬上他的臉,幸村精市不由得有些驚訝,要知道,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毛利壽三郎露出這樣一副表情。
也不知道時夕和他說了什麼,毛利壽三郎又變得驕傲起來,直到少年離開,他才坐下來休息。
能讓毛利壽三郎如此一反常態,幸村精市的好奇心被勾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他第一次在比賽中詢問起了與比賽無關的事。
然後在毛利壽三郎口中得知,他就是那個很厲害的天才前輩啊。
本以為之後或許不會再見面了,可沒想到,第三次相遇來的很突然。
還是在全國大賽,只不過這一次,觀賽的人是他。
場上的白髮少年有條不紊,一點點展示自已過硬的實力,不管是技巧還是控球,都無懈可擊。
就憑這一點,勝利女神就足以向他投下目光。
“十花院時夕,比數7-5。”
場上的白髮少年緊握拳頭,即使冷靜如他,也在勝利的這一刻流露出點點激動。
也是直到現在,幸村精市才從裁判口中得知,這個極其優秀的少年,名叫十花院時夕。
興許是那一眼太過驚豔,十花院時夕就這麼“強硬”地住進了幸村精市的腦海,遲遲揮之不去。
他本以為自已將會追逐前方那道身影,直至徹底超越,這個想法也在他拿下全國大賽的冠軍時愈發堅定,可命運卻在這時又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什麼叫、再也打不了網球……”
而面對他堪稱質問的話語,醫生則是選擇了閉口不談,他轉移話題,試圖告訴幸村精市還是有痊癒的機會的。
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時刻,被自已視作全部的網球即將離自已而去,可他毫無辦法挽留,甚至只能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咬牙忍耐一陣又一陣的痛苦。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他!
劇痛奪走了幸村精市的所有尊嚴,他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生理性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意識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耳邊響起來觀眾激烈的歡呼。
場上的白髮少年沐浴著眾人的目光,散發耀眼的自信。
自已曾說過,要努力追上他。
難道現在就要放棄了嗎?
十花院時夕在球場上的一舉一動在腦海中閃回,幸村精市咬緊牙關,那雙藍紫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不。
他絕不甘心。
好在結果是好的,他經過手術重新回到賽場,甚至拿下了全國三連霸,在頒獎典禮上,幸村精市破天荒的再一次想起了十花院時夕。
那個曾支撐他熬過來的、與他不甚熟稔的前輩。
就連他自已也不知道,只是那麼遙遙一望,居然能一直記掛如此之久,那個場面非但沒有隨著記憶泛黃褪色,反而愈發清晰。
然而沒等幸村精市弄清楚這個問題,他就聽到了一個訊息:他不知為何一直掛念的前輩,正在經歷與他別無二致的痛苦。
不過現在想想,幸村精市雖然知道十花院時夕的傷情,但他從沒見過他的傷勢。
十花院時夕好像從來不會露出自已的後背,甚至在海灘也是如此,穿著寬鬆的短袖,縮在陰涼處,一副畏懼太陽的模樣。
就這麼注視十花院時夕寧靜的睡顏,許久,一個念頭突然在幸村精市的腦海裡閃過,一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前輩,能讓我看看嗎……你的後背?”
最後的尾音落下,消散在風中,幸村精市這才發覺自已到底說了一句多麼冒昧的話。
如果有人在他面前唐突地問起關於病情這個話題時,雖然不會生氣,但他絕對會感到不悅。
“抱歉。”
雖然知道十花院時夕還在睡覺,但幸村精市依舊誠懇地輕聲道了歉。
還沒等他感到一絲慶幸,十花院時夕有些悶悶的聲音自身旁傳來。
“可以。”
看著幸村精市震驚的表情,十花院時夕忍不住勾唇輕笑。
他睜開眼,坐起身來。
有生之年,他還能看到神之子吃癟,有點開心是怎麼回事。
不過十花院時夕也知道不管心裡再怎麼開心,面上也絕不能透露半分,於是他輕咳兩聲。
“我倒無所謂,如果幸村想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