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溫溶給出的地圖進入地下基地，周圍靜悄悄地只能聽到腳步聲和彼此的呼吸聲。
地下基地建得十分不錯，雖然荒廢了幾十年，但通風設施執行良好，白素揭開了頭上沉悶的呼吸罩，朝楚凌和其他幾人打了個手勢。
楚凌點點頭也揭開出了口氣，抬起手臂去看上面的微型電腦，“接收不到訊號了。”
“這裡是地下一百五十米。”白素說，“看看地圖吧。”
其實兩人對地圖早已經瞭然於胸，只是對照了一番周圍的環境，楚凌說：“我們現在在最下面一層。前面五十米左拐是電梯井，我們得從那裡爬上去。然後安裝炸藥啟動自毀裝置。”
白素比了個ok的手勢，其他幾人也都點頭表示明白。
“現在外面已經打起來了，我們兵分三路，各自去目標點附近作業。預計用時三十分鐘，完成後在三號點集合。如果不能及時匯合，留下確認訊號後各自按時撤退，不要耽擱。”
“收到。”
“收到。”
“收到。”
“出發！”
一行九人分為三路，各自一邊警戒一邊朝著前方走去。
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寬敞而空曠的大倉庫裡，冷颯和藍狐正蹲在樓上盯著眼前的螢幕。
一塊塊被分割的螢幕上，全都是血腥的廝殺場面，倒是顯得她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安靜無比了。
其實也沒那麼安靜，大門外正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都一個小時了，還不肯消停？”藍狐嘴裡咬著一根能量條，不高興地嘟噥。
冷颯也不在意，“還能撐多久？”
藍狐說：“靠那些怪物的蠻力，總還能撐兩個小時吧？旁邊有武器庫，要是爆破的話，可能撐不了一會兒。”
“這倉庫內外都是彈藥，從正門爆破可能會把這一片都炸塌了。他們想要發射器，不會爆破的。”
“那就好，還能休息一會兒。”藍萌滿意地點點頭，還有空點評起門外的怪物來了，“長得真醜！”
冷颯看著她笑眯眯地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們出不去了，你還這麼傻樂。”
藍萌眨了眨眼睛不說話。
冷颯有些懊悔，“要是我之前回京市沒遇到你，你現在……”藍萌好好在家裡養著傷，要不是遇到她，也不會一個人跑到這大西北的怪物堆裡來。
“啊呀，颯颯…我這麼厲害怎麼可以看著你們拯救世界當英雄？而且，要是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呀？”她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跳動，跟前電腦螢幕上一串串程式碼飛速出現。
“那些討厭的狗腿子還是挺厲害的，可惜不如我。”
看著她得意的模樣，冷颯呆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無奈地笑出聲來。
“咦？老大和素素來了，她們怎麼離我們這麼近？萬一炸到她們怎麼辦？”藍萌突然驚奇地叫道。
聽到她的話，冷颯也立刻湊了過來。
藍萌開始調監控，“奇怪，她們就在我們附近啊，怎麼看不到？”
藍萌咬著手指思索了一陣，突然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我知道了！”
冷颯也看明白了，“這個基地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地方，資料庫和地圖上也沒有。”
藍萌點點頭，“有可能，一些絕密的東西只會儲存在紙質檔案上。”
“能發訊息給她們嗎？”
“她們身上是我特製的定位儀，可以傳送訊息但是沒辦法實時解讀。”藍萌說：“我可以嘗試進入軍方的網路頻段。”
“碰！碰！”外面的撞擊聲越發狂暴起來。
“小心！”一道黑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倉庫裡，冷颯一把拉開藍萌，抬槍朝那黑影射去。
藍萌跟前的電腦瞬間報廢，藍萌顧不得哀嘆自己的電腦，躲到了桌子下面。
“颯颯，這是什麼東西？”資料庫裡好像沒有。
冷颯平靜地架槍，開槍。
“不知道，沒見過，小心一點。”
“哦。”藍萌利索地從桌子底下又摸出一臺筆記本開啟，就著坐在地上的姿勢繼續操作起來。
倉庫裡靜悄悄的，越發顯得外面的撞擊聲刺耳。
冷颯端著槍，警惕地掃視著整個倉庫的每一個角落。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從未見過的怪物越來越多了。現在甚至出現了這種幾乎沒有固定形態的東西。她們還沒搞明白它是怎麼進來的，卻不得不防備它幫助外面的怪物開啟倉庫大門。
那黑影很久沒有動靜，但冷颯知道它還潛伏在倉庫的某個角落裡。
“好啦。”藍萌一通忙碌之後，終於抱著電腦從桌子下面站了起來。
她先看了看楚凌和白素的定位，點點頭，“看起來老大她們有點忙，可惜我們現在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我已經把發射裝置的出口鎖死了，就算大門開了，那些怪物進來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修不好。”
冷颯問道：“能聯絡上她們了嗎？”
藍萌有些遺憾地搖頭，“基地裡還有遮蔽裝置，她們接收不到我的訊息，不知道溫總能不能聯絡上她們，太深了恐怕有點懸。”
“不好！她們怎麼往這邊來了？”藍萌驚叫一聲，飛快地開啟附近的監控，果然看到楚凌和白素正在通道里快速前進。
“這附近有很多人。”因為她們突然出手封鎖了安裝發射架的倉庫，這倉庫周圍不僅有很多異人，怪物，還有很多真的人。
那些投靠了異人的叛徒。
“溫總還沒發訊息給她們？”
“地下訊號不好，她們未必能收到訊息。”就算溫總髮了，如果老大和素素知道她們在這裡，也不一定就會完全執行。
“滴滴滴！”
地圖上出現了幾個紅點，朝著楚凌和白素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她們被人發現了！”
監控裡，冷颯和白素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兩人開始飛快地向前方奔跑，射擊。
這一片的通道都不算寬敞，還有一道一道的隔離門和機關，那些毫無理智又體型巨大的怪物根本就無法施展。因此追上來的只有人類和異人和小型怪物。
藍萌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電腦螢幕，手指不停地飛舞跳躍，眼看著螢幕裡兩人即將被幾個異人追上，藍萌狠狠地按下了鍵。
鋼鐵製造的厚重大門猛地落下，將楚凌兩人和追兵隔開。
楚凌和白素鬆了口氣的同時都看向對方，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喜之色。
“青狐？藍狐？是你們嗎？”楚凌看向前方不遠處的攝像頭，這個基地已經廢棄幾十年了，按理說不應該有監控。但顯然那些異人佔據這裡之後，還是做了一些改建和佈置的。
但這個時候會幫她們的，絕不會是異人。
想來想去，除了自己人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總不會是那些投靠了異人的人？
通道里靜悄悄的，身上的通訊器也沒有任何反應。
“走。”
這個地下基地面積幾乎有一座小城的大小，無數的通道通向四面八方，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
“颯颯和萌萌真的在這裡？”白素盯著臂上電腦裡的地圖，臉色難看地低語。
她們幾次被異人和怪物追殺，但每到關鍵時刻就會有人放下隔離門隔絕她們和怪物。
楚凌抬頭檢查了周圍，這個通道里沒有監控也沒有訊號，但對方依然能準確知道她們的位置，那就只能是藍萌當初為她們幾個量身定製的定位器了。
“還是聯絡不上溫總？”楚凌問。
她們必須搞清楚，銀狐和藍萌為什麼會在這裡面！是跟她們一樣執行任務？還是……
想到了某種可能，楚凌的臉色也越發冷漠蒼白起來。
白素搗鼓著電腦，這地下訊號太差了。
楚凌看了看時間，臉上也多了幾分急躁之色。
砰砰砰！
身後的隔離門外再次傳來了撞擊聲，楚凌一把拉起白素，“走！”兩人再次往前方奔跑。
一望無際的遼闊荒原上，破敗的小鎮幾乎已經被夷為平地。
地面上滿是血腥和人類與怪物的屍體。
遙遠的天際，一顆導彈拖著長長的尾巴劃破天際，朝著小鎮的廢墟而來。
彈頭挾著令人畏懼的力量破開地表，直入地底深處。
片刻後，地下傳來了巨大的悶響聲，地面猛烈顫動彷彿突發地震一般。隨後，是更多的爆炸聲，地面更加瘋狂地顫動起來，滾滾濃煙從地面的一些地方冒了出來。
距離小鎮幾公里外的地方，白素傷痕累累地將昏迷過去的楚凌從隱蔽的出口拖了出來。
楚凌胸膛已經被鮮血浸溼，滿是灰塵的臉上也多了兩道傷痕，雙眼緊閉只有輕微的呼吸。
跟在她們身後出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昏迷不醒，被另外兩人架著出來。
一起進去的是九個人，出來的卻只有五個，沒有一個全身而退的。
“白素，你怎麼樣？”
白素動了動已經麻木的右臂，勉強扯出一點笑，“我沒事。”
說話的人也撐不住倒在了地上，聽到地底傳來的轟隆聲，低喃道：“總算是……成功了。”
地下基地裡不僅有異人，有怪物，還有正常人類，可惜這些人是他們的敵人。
那些人幫助異人建造地下基地，安裝監控，建立監控網路和防禦體系，以至於他們的任務進行的頗為曲折。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成功了。
一架直升機從遠處飛來，是來接他們的。幾個還有意識的人誰也不想動，但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完全失去意識的同伴需要醫治。
“我們在這裡！”有人摸出訊號彈拉開。
白素艱難地用左手摸出已經摔壞了的羅盤怔怔出神。
眼淚無聲地從她眼眶裡滑落，一滴，兩滴……
深夜，春曉基地溫溶的辦公室裡。
溫溶從電腦前抬起頭，就看到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白素。
“楚凌還沒醒？”
白素沉默不語，溫溶揉了揉眉心，“進來說吧。”
白素走到桌邊站定，盯著溫溶用難得強硬的語氣問，“冷颯和藍萌為什麼會在地下基地裡？”
溫溶嘆了口氣，“冷颯幾個月前接了任務，潛入異人當中。至於藍萌……我也不知道。一個月前，她突然從京市的家中失蹤了，沒人知道她來了西北。”
“臨出發前，你也沒有告訴我們。”白素聲音有些尖銳而緊繃。
溫溶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直到白素以為他不會開口了，才聽到他平靜地道：“我要告訴你們什麼？告訴你們她們把自己鎖進了幾千怪物和異人包圍的地方，周圍除了幾個裝滿了火藥和武器的倉庫，什麼都沒有？白素，你救得了她們嗎？我們誰能救得了她們？”
白素眼眸微紅，沉默不語。
溫溶將一塊平板推到她跟前，“這是她們最後發來的資訊。”
白素低頭去看是，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我們出不去了，請轉告我們的家人和朋友，保重，祝平安。
血狐白狐進入了高危區，讓她們立刻撤退。
大門即將失守，請求導彈協助摧毀發射架，座標以傳送。
偷到一顆鑽地彈，先用了。懲罰什麼的，下輩子再說吧。￣︶￣
老大素素，我和颯颯要走了，拜拜哦！
最後兩句帶著明顯的個人特色，讓白素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滑落下來。
看著她這樣，溫溶心裡滿是苦澀和疲憊。狐狸窩這幾個姑娘都是他親自挑選考核出來的，如果當初他沒有組建這個行動組，楚凌應該和她父兄一樣是軍中精英，藍萌和冷颯都還是無所事事的優秀二代，白素在靈鷲山上修行，謝安瀾還在黑街稱王稱霸。
他將她們帶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又看著她們傷的傷死的死卻無能為力。
但現在這個時候，傷的死的又何止是她們呢？
“楚凌傷得很重。”溫溶看著白素說：“醫生說，她即便能醒來，以後也不能再上戰場了。等她傷勢好一些之後，我會為她辦理退役，將她轉回京市去。”
“你有什麼打算？”
白素愣了愣，“什麼意思？”
溫溶道：“行動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我可以安排你退役。”
“不。”白素毫不猶豫地拒絕。
溫溶注視著她，“如果論戰場上的單兵實力，你並不比其他人更厲害。但是你有與她們截然不同的能力，這也是我當初挑選你的理由之一。如今……你應該知道，你的能力用在這裡是一種浪費。”
白素臉色蒼白，“我沒有發現瀾瀾有危險，也沒有發現颯颯和萌萌身處那樣的地方，就連老大……她就在我身邊，我也沒能救得了她。我那些所謂的能力、根本一無是處！如果是我師兄……”
如果是師兄，或許那天看到青狐就能知道她死劫將至，同在西北肯定早就能確定銀狐和藍狐的位置，肯定能成功避開危險不讓血狐受那麼重的傷
看著她慘淡的神色，溫溶搖了搖頭，聲音難得有些嚴厲，“白素！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妄自菲薄！現在國內所有的玄門高手都會聚在京市，紫陽真人也致信希望能讓你回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知道到底是現代武器還是玄門手段能拯救這個世界，但我們只能竭盡所能，去做我們能做的事。”
“我的戰場在這裡，只要我活著一天，那些異人就不會越過春曉基地一步。你該去你的戰場了。”
溫溶站起身來，平靜地注視著她，抬手朝她敬了個禮。
“從現在開始，一號行動組，解散。”
白素望著眼前高大的身影，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白素紅著眼睛踏入楚凌的病房，她躺在床上帶上呼吸罩，依然還在昏迷中。
沉默地在她床邊坐了下來，白素攤開手，掌心裡有三條被紅線繫著的玉墜。
三個玉墜在空中旋轉著，被紅線纏在了一起。
多出來的兩塊是溫溶給她的，打掃戰場的人從地下基地找到的。
誰也不知道，在幾乎被導彈和隨之帶來的殉爆完全摧毀的地方，這兩個玉墜是怎麼儲存完好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染上的。
“老大，我要走了。”白素取出一塊玉墜，慢條斯理地系在楚凌的手腕上，“希望謝安瀾真的如我們推測的一樣，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活著。我覺得冷颯和藍萌也會跟她一樣的，我能感覺到她們的氣息還在，我想試試看。”
“既然師兄說這上面有謝安瀾的功德，那就先留給你，希望她能保佑你。”
“你要儘快醒來，溫總說……行動組解散了。”
“對不起……我把狐狸窩弄沒了。”
凌晨的醫院裡，空曠而寂靜的病房走廊裡，傳來嗚咽地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