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帶著趙彥臣去了校門外的一家小店。
這是一個夫妻店,小店不大,十來個學生們坐在桌前等位。
店內熙熙攘攘,陳清擔心趙彥臣嫌棄人多,就讓他在外面等著。
陳清走到店內,老闆娘端著兩碗麵就走出來了,熱情地笑著:“美女,吃點啥?”
陳清發現老闆娘竟然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容貌,似乎一點沒變,也沒有變老。
她說:“兩碗牛肉麵,一份正常,一份不要香菜和蔥花。”
老闆娘朝後廚大喊了一聲,招呼陳清:“店小,你和帥哥你倆坐外頭吃吧。”
“我把燈支上。”
趙彥臣此刻舅舅坐在門口的小餐桌前,用餐巾紙一遍又一遍地擦著桌子。
他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地不耐煩,眼睛時不時看向店裡的陳清。
周身氣度不凡,暮色下他有些頹然的氣質更是引得周圍的學生們竊竊私語。
老闆娘把燈架起來以後見陳清和趙彥臣相對而坐,驚訝地說:“真是養眼的一對兒。”
趙彥臣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對老闆娘點了點頭。
陳清則是忙地解釋:“不是,我們不……”
話還沒說完,老闆娘忽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指著陳清說:
“哎呀!這小丫頭,我好像見過你呀,是不是之前來吃過……”
陳清點頭:“是啊,我高中下了晚自習經常來你們店吃一碗素面。”
“那時候,我外婆……”她扯出一抹笑,“下自習太晚,我就讓她不要再來送飯。”
“我都是在你們家吃的。”
直到老闆娘端出兩碗麵,陳清把沒有蔥花香菜的那一份推到趙彥臣面前,
他才回過神來。
聽了陳清說的隻言片語,趙彥臣心裡漸漸地被一雙手揉捏了似的。
心疼。
陳清少女時期吃了多少苦呢?她從來沒說過,或者是他從來沒有了解過。
自已對她的瞭解知之甚少,他竟然在此時此刻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
他愧疚地看著那碗麵,沒有蔥花香菜。
五年了,
她還記得他的偏好。
可是,看見陳清釋然的微笑,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趙彥臣默默地吃麵,他吃得很慢很慢。
陳清吃完後就坐在對面,一句話都不說地等著他。
周圍的學生來來往往,他二人坐在門口像是活的廣告牌。
誰路過都要看上幾眼,有的說那姐姐好看,也有人說她對面的男朋友好看。
他們爭來爭去,陳清只是笑笑。
店門口的那條小巷,她不知道走了多少趟,春夏秋冬,寒來暑往。
秋風一吹,地上的落葉被拂去,露出光滑灰白的水泥路。
陳清的聲音淡的像是一縷煙,吹進了趙彥臣的耳朵裡:“謝謝你。”
趙彥臣皺著眉,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不解地問:“謝我什麼。”
他們站起身,陳清和老闆娘打了一聲招呼。
兩個人慢慢地走出小巷。
此時天空是一片烏藍色,幽深的夜色中沒有一片雲,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
不同於雲城清風朗月,空氣裡是清涼的溼潤。
茶城總是有些絕情的凜冽,趙彥臣一直這樣覺得。
他們在巷口站住腳,回身望去就可以看見茶城八中的正大門。
陳清站定,對趙彥臣說:“你剛剛問我謝你什麼,我還沒有回答。”
“謝你為我做得許多。”
五年來風起雲下改名為風起雲清,她在國外的新聞中已經看到。
她參加的賽事或者是活動上總能看到這款遊戲的宣傳,有的是冠名,有的是贊助。
好像走到哪裡都能看到,她覺得神奇,但不敢有過多的猜測。
回國後雲城的各個路段,還有外婆和媽媽的墓前。
她有些不忍,不忍接受一個人這麼多的好,卻不能給予對方任何回報。
趙彥臣以為她說的是親人墓前的花,他要開口,可卻被陳清打斷了。
陳清說:“沒什麼可以答謝你的了,我們本不該今天見面的。”
趙彥臣內心一陣抽痛,他忽然不想聽陳清繼續說下去。
她仍然說:“此時不比從前,人終是要往前走不是嗎?”
周煒這時已經將車子開到臨時停車位,抬頭便可看見趙彥臣和陳清兩個人。
趙彥臣滿身落寞,陳清背過身和他說話,不一會兒陳清開著車就走了,獨留趙彥臣在原地。
周煒將車子開到趙彥臣身邊,他卻說:“下車,我來開。”
周煒疑惑說:“我來吧,您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太危險。”
趙彥臣仍然冷聲說:“下車。”
於是,趙彥臣載著周煒,將速度開到最大,疾馳回到雲城。
周煒不敢過多言語,他看著趙彥臣似乎是焦躁到了極點似的。
只得在他超速時才輕輕出聲提醒。
周煒奇怪的是,趙彥臣將車子停到了一家酒店門口,卻不下車,也不進去。
趙彥臣暗滅了車上所有燈光,降下車窗,點燃了一支菸。
隨後又將煙盒扔給了周煒。
他也燃起一支香菸,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趙彥臣終於說:“她又要走了。”
周煒一時怔愣:“您說的是誰?”
問過這一句,他立即暗罵自已愚蠢,能讓老闆失魂落魄的,除了陳小姐,還能有誰。
周煒又說:“那我安排下去阻攔。”
趙彥臣搖了搖頭:“不,不能。”
雲城的天空下起濛濛細雨,風一吹就飄進車窗內。
趙彥臣說:“你回去吧,打車走。”
周煒疑惑地問:“您呢?”
“我不知道她幾點的飛機,她沒告訴我。”趙彥臣此刻有些無助,眼睜睜盯著酒店的大門。
因為不知道陳清幾點離開,又不想錯過。
所以他只好守在門口等待,直到她出現。
周煒忽然覺得趙彥臣有些可憐,這麼多年他做了這麼多事。
但陳小姐卻一概不知道。
老闆這樣的守候已經不再是喜歡,而是愛。
喜歡是從自已出發,主觀的行為。而愛卻是完全從對方考慮,尊重對方選擇。
哪怕對方回頭的希望渺茫,
原來愛一個人是放手。
周煒坐在計程車回家時,他在想老闆真的會為了愛陳清而放手嗎?
這麼多年,他不相信。
就像這許多年,趙彥臣從未放手,從未錯過任何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