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望著波動的水面，滄墨突然沉聲開口。
“江染，你……會為了你的父母姐姐，站在我的對面嗎？”
江染偏頭，看著滄墨面無表情的臉，忽然笑了。
“笑什麼？”
“笑你傻！”江染抓過了滄墨的大手，放在掌心，“來，手給我。”
“你要做什麼？”滄墨任由江染拉著他的手，柔軟而溫熱。
“我把魂契解了，若是將來你想擰斷我脖子的時候，不至於有顧慮。”
滄墨渾身一顫，猛然抽回手，目光有一瞬的無措。
“你當時……沒睡著。”
江染微微一笑，揚著小臉，“我是你的主人，你想做什麼，我能不知道嗎？”
“……”滄墨眨了眨眼，有些無措，“你……你能知道我的想法？”
江染從未在他這個一向冷峻的臉上，看到如此有趣的表情。
“開玩笑的啦！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江染笑著，再度抓過滄墨的手，“解了魂契，於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不。”滄墨再度抽回手，“你這一魄，既然送給我了，豈有拿回去的道理？”
“誰說送你了？！”江染撇撇嘴，“你想得……唔？！”
“既然送了我，便是我的。”
白木香氣濃郁，縈繞在鼻尖，江染話音未落，便被拉進了寬闊的胸膛中。
一瞬間，卻被無限拉長。
“滄墨，事情結束之後，陪我回西荒吧！”
江染把發燙的臉埋在滄墨的胸膛裡，悶聲悶氣地說，“我……我得給丹鳳器尊買酒！”
“好。”滄墨柔聲回應。
月色朦朧，夜風拂過二人交纏的長髮，未帶走一絲暖意。
……
翌日。
天色微亮，江染帶著舒茉和江若就直接來到了谷門口，沒有驚動任何人。
豹哥看到這姐妹倆，頓時滿臉警惕的怒氣。
“你們要幹什麼？”
“我們要走了。”江染微微頷首，語氣平靜。
“那就就別再回來！”隨即，他吩咐人開門。
江染將一瓶療傷丹塞給他，輕聲道謝後，便離開了。
豹哥看著手上的丹藥，眉頭蹙得很緊，許久，還是將丹藥塞進了口袋。
三人走的速度並不快，只因為江染一邊走，還一邊挖各種靈植。
遇到邪修，也是毫不留情地解決，然後將他們染血的物件收入空間。
這是她承諾的一百個邪修。
江若也只是靜靜地看著，並沒有催促。
用了五天，三人才來到龍神府山門前。
無需多言，憑著這張臉，二人很快便被帶到了正殿之中。
柳風華早已在殿中等候。
“染染，若兒……”
柳風華一見到姐妹二人，眼中的淚水就蓄不住了。
“母親。”
江若翩然行禮，笑容溫柔，並沒有太多的激動神色。
寒暄一陣後，母女三人坐了下來，柳風華轉向江染，眼中是難掩的苦澀。
“染染，你前些日子，為何要不辭而別？現在……你怎的又回來了？”
第二個問題，語氣頓了頓，似有所指，柳風華的眼中是複雜的神色。
江染對上她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戲謔之意。
“母親應該知道。”
“不然，趁你父親還沒回來，我遣人……”
柳風華的話音未落，江清宇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殿門口，神色冰冷地望向柳風華，眼中滿滿的警告之色。
“既然來了，我們一家人就好好聚聚。”
“父親。”江若微微屈身行禮。
見江若的神情泰然自若，江染不易察覺的挑了挑眉。
有點意思。
一家人坐在一桌，桌上佳餚色香味俱全，可是眾人都食之無味，氣氛尷尬。
“父親，母親，此次我會來，是為了姐姐的邪氣。”江染直接了當，“還希望二位出手，把姐姐的邪氣封印起來，好讓她迴歸正常生活。”
“你姐姐這樣，有何不好？”
江染冷笑一聲，“哪裡好？好被人當成邪魔外道，好被人稱呼‘妖女’嗎？”
“呵，染染，你還是太年幼，不知這世間，是以強為尊，只要夠強，有了話語權，誰正誰邪，都是由強者說了算。”
江清宇笑著敲了敲桌子，推了推空杯示意。
江若微笑著起身倒酒，柔聲道，“父親，染染也是怕，我身上的邪氣，會嚇到旁人。”
舒茉抬起頭，怯生生地偷瞄了江染一眼。
卻發現江染神色自若地吃著飯，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的樣子，心中焦急。
江染卻暗中拍了拍舒茉的腿，以示安慰。
“染染，很快天下就是我們江家的了，你姐姐這身邪氣，便是我們江家的招牌。”
江清宇似是為了證明，頓時周身散發出濃烈的邪氣，實質化地纏繞在身邊，驕傲道：“只有我們江家人，才能擁有如此強大的邪氣。”
察覺到舒茉的恐懼，江染再次暗中握住了舒茉顫抖的手，抬眼望向倒酒的江若。
“姐姐，你也是這樣覺得嗎？”
江若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緒，似乎沒聽到，只是認真地在倒酒。
“……”江染笑笑，不再說話。
看來，他們才是一家人。
自已這個藉著江染的身體重活一世的孤魂，當真與他們格格不入。
江清宇喝了一口酒，又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了江染的盤子裡，面色紅潤。
“染染，你先休息，過兩天我忙完，就替你將天啟印解了。”
“……好，多謝父親。”江染頓了頓，微微頷首，卻放下了筷子，沒有去動盤中的肉。
“到時候，我們江家，便是這夢鴛的主人！哈哈哈哈……”
膳廳中迴盪著江清宇開懷的笑聲，江染掛著笑容，注視著桌上那塊流淌著醬汁，肥膩的紅燒肉。
到了夜晚，江染與舒茉同住一屋，江若就住在隔壁。
“姐姐……”舒茉剛想說話，便被江染揮手止住。
這種寢殿的隔音，江染可是不敢相信了。
只是拉著舒茉走到桌前，取出筆墨紙硯，鋪在了桌上，提筆便寫。
“當心隔牆有耳。”
舒茉恍然，點了點頭，接過筆，刷刷點點。
“是否儘快離開？此地不宜久留！”
“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此次你不該跟著我。”
“我不能看姐姐落入深淵，我覺得解封印一事，有陰謀。”
舒茉年紀雖小，看事卻透，江染摸了摸舒茉的腦袋，繼續提筆。
“我自有打算。你的人生還長，大可不必牽扯其中，明日我讓小墨送你離開，你回逍遙宗，安心留在師父身邊，等我的好訊息。”
“姐姐……”
舒茉的字止於此，肩膀微微顫抖，淚水落在紙上，‘姐姐’二字暈開，如一朵黑梅。
江染拍了拍舒茉的肩，微笑搖了搖頭。
“染染，睡了嗎？”
門外，忽然響起柳風華刻意壓低的聲音。
屋內二人對視一眼，一揮袖，迅速將紙筆收入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