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遇被轉移到了隔離室,他高燒不退,吃什麼吐什麼,只能靠著營養液。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進來,給他輸液,打針,喂藥,或者是記錄他的反應,許知遇看著那扇隔離窗戶,想,傅雲鶴當初被關在隔離室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身體機能下降的很快,全身都在發疼,肌肉像是被車碾過一樣,許知遇能感受到自已撥出的氣有多熱,持續的高燒無法下降,讓他已經意識模糊了。
這是Beta被感染後必須要捱過的,等燒過三天左右,就好辦了。
只是持續高燒三天,是個人都很難活。
無錯書吧恍惚地躺在床上,許知遇不是沒有想過,自已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自已死了,自已的錢就都給許夏琳,羅鵬會對許夏琳好嗎?他看起來已經悔過自新了,但許知遇才不會再輕易地信一個人,他千萬不要對自已的母親不好啊……
許知遇承認,自已後悔了。
許夏琳怎麼辦,外婆怎麼辦,小夜怎麼辦……
燒了一天一夜,許知遇就受不了了,他開始流鼻血,止不住地流,床單枕頭上是刺眼的血,許知遇強撐著直起身子想要收拾一下這一片狼藉,卻又因為實在疼得厲害倒了回去。
頭很暈,後腦勺一陣陣地發疼,像是漂浮在了海上。
Beta的臉很紅不說,已經有些腫了,尤其是眼睛,眼皮彷彿千斤重,很難再抬起來。
許知遇張著嘴呼吸,聽見外面有人在吵。
這幾天他總是做夢,夢到以前的事,好像走馬燈一樣。
感覺一個人躺在這裡,很孤獨。
沒有人來的時候,感覺自已被全世界都遺棄了。
“許知遇……”
“許知遇……”
“秋秋!”
臉被一雙冰涼的手觸碰,許知遇費力睜開眼睛,隔著隔離服,他看到一雙熟悉無比的眼睛。
許知遇的嗓子早就被燒啞了,他的嗓音很沙,像是帶著哭腔:“傅雲鶴?”
“是我。你別睡。”傅雲鶴的眼神複雜,如果許知遇還清醒,可以分辨出那是焦急和擔憂。
“怎麼……咳……又做夢了。”
許知遇很累,想要重新閉眼,傅雲鶴嚇得連忙把他喚醒。
“幹嘛……”許知遇蹙起眉頭,對他的行為非常不滿。
“你別睡。”傅雲鶴抓起許知遇的手,緊緊攥在自已的手心,“求你了,你先別睡。”
“什麼別睡,我很累。”
傅雲鶴看到許知遇枕頭上的一大灘血跡,還沒有幹,黏糊糊的。
“你睜開眼睛看著我,許知遇,溫鵲西說了,再堅持兩天就好了,你現在千萬不能睡。”
許知遇的眼睛清明一瞬,剛才觸碰自已的是隔離手套,當然那麼涼了,那不是傅雲鶴的溫度,他的大手永遠都是溫熱的。
“傅雲鶴?你怎麼來了?”
許知遇瞪著眼睛看Alpha。
“這裡很危險……我感染了病毒,你別進來!”
傅雲鶴卻抱住了許知遇,許知遇的身體那麼滾燙,整個人就像一個小鐵爐。
許知遇當然掙扎不開了,“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哪兒?你怎麼來的?很危險的!”
傅雲鶴抱著許知遇,說:“我知道這裡是哪裡,這裡是笠城,現在他們都說這裡是絕望之城,每天都有人被感染,已經死了上百萬人。”
“許知遇,你不是答應好了他們要平安回去嗎,怎麼現在躺在隔離室了?”他輕聲問。
“我……”
“冷不冷?”傅雲鶴把被子裹住許知遇,說:“我知道這裡很危險,沒關係,我穿了隔離服,我只在這裡陪著你,哪裡也不去。”
許知遇見過太多的感染者死亡了,他清楚被感染後會有多痛苦,他說:“傅雲鶴,你快走吧,病毒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一旦被感染真的會死的!我是Beta,可以熬過去,但你是Alpha!”
傅雲鶴卻一步不離,“你還記得我腺體敏感的時候嗎。”
“我就躺在類似於這樣的隔離室裡,只有我一個人,四肢被綁在床上不可以動,有的時候想要圈領地,想要……都會被人看著,他們就站在隔離窗外,冷眼看著我。”
“我好像一絲不掛,我的所有反應都會被記錄進去,我一個人躺在那裡,也會高燒,也會意識不清醒,分不清日夜,像只沒有理智的困獸,供他們研究。”
“最崩潰的時候,我就會摳我的腺體,所以我的枕頭和床單也經常血淋淋的一片。”
“我剛才就站在外面,隔著窗戶看你。”
“看你意識不清,疼得發抖,血一滴一滴地,接連不斷地滴在床上,我就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
“很疼,很無助,很崩潰。”傅雲鶴用目光將他的所愛撫摸了千百遍,“也很孤獨,很害怕,對吧。”
“許知遇,不要害怕,你能熬過來的,我陪著你。”
Beta不會給別人傳染DHC91,因為病毒在他們身體裡本身就活不久,所以在傅雲鶴力爭後可以接觸許知遇,但那也得穿著隔離服,畢竟凡事都有個萬一。
許知遇當然知道這點,可笠城本身就是個病毒肆意氾濫的地方,傅雲鶴就算只和自已待在一起,也有一定的危險。
許知遇渾身無力,連手指頭都懶得抬起。
“你哪也別去……”
“好。”
許知遇還是沒有睡著。
他燒的度數已經很高了,溫鵲西明確告訴過傅雲鶴如果睡著了會有風險,得讓他在醒著的時候把體溫降到三十八度。
許知遇的臉燒的快要滴血,眼白上全是紅血絲, 他嫌隔離室的燈太亮,嘟囔著好刺眼,傅雲鶴就讓人搞了個電池的檯燈。
時過境遷,傅雲鶴坐在許知遇床邊的凳子上,就像在他易感期時無數箇中午的時候一樣,許知遇也這麼陪著他。
每當許知遇意識不清的時候,傅雲鶴就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語,許知遇,秋秋,再堅持一下,等醫生打完針就好了,就可以睡覺了。
是不是很疼?哪裡疼?我給你揉揉。
要喝水嗎?
燒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許知遇開始乾嘔,水也喝不下,偏偏醫生讓多喝水,他趴在床邊吐,傅雲鶴就蹲在旁邊拍著他的背哭。
他還是第一次見傅雲鶴哭。
Alpha也不出聲,就是抽噎,眼淚花只要一眨眼就能留下來。
快給傅雲鶴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