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青牛鎮的醫館內,李度年被兩個童子攙扶著,躺在木床上。
“先生,這……”
許易安焦急地問向一位老者,老者一手拿著酒壺,另一隻手探了探李度年的鼻息。
見李度年還有氣,老者笑著,喝了一口酒說道
“呵,小子,只要有氣,我嚴不舅就能救。”
說著,老者招呼幾個童子將李度年的外套脫下脫下,又讓許易安和一眾童子出門後,老者手中綠色光芒漸起,一道氣體鑽入李度年體內,不一會,李度年胸口的一個大口子就開始慢慢癒合,直到李度年完好如初。
“哈哈哈,大功告成啦!”
老者高聲笑道,走出房間猛灌了一口酒,對著醫館大堂裡的幾個童子說
“去,給老夫拿幾顆上等連心丹來。”
說罷,幾個童子不敢耽擱,立馬衝進醫館一側的倉庫,不一會就取出幾顆黑不溜秋的丹藥跑了出來。
“你們,進去把藥餵給那個。”
幾個童子聽完,立馬鑽進了房間。
而一直在醫館大堂等待的許易安,此刻更是坐立難安。
“先生,他怎麼樣了?”
許易安焦急地問道,老者則是不慌不忙,坐在椅子上。
“老夫說了,只要沒見過閻王面,那都是我嚴不舅手底下的人,死不了!”
老者一邊大口喝著酒,一邊和許易安說,看起來十分自信。
聽到這話,許易安的心也放下了,靈道二重的修士,癒合一個沒傷到要害的貫穿傷還是綽綽有餘的,更何況老者看起來,怎麼說也不止靈道二重。
“那就謝過先生了,至於這個醫藥費……”
許易安說著就掏出懷中的錢袋,老者看準錢袋,一把抓了過來,開啟錢袋,看著裡面金燦燦的金子。
“哎呦呦,小子,看不出來啊,還得個大戶人家。”
許易安剛想上前將錢袋搶過來卻被老者一把按在桌子上,隨後身子一歪,老者整個人坐到了桌子上,屁股將許易安的胳膊壓在下面。
“別那麼小氣嘛,我就取一塊。”
說著,老者把手伸進錢袋,取出一錠金子,隨後收緊錢袋,把錢袋扔到了桌子上。
許易安見狀,也沒過多糾纏,只是抽出胳膊,把錢袋放進自已懷裡,在一旁坐下。
“喂,小子,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的青牛鎮沒人管,帶著這麼多錢,可不好在這待著。”
老者明顯話中有話,青牛鎮現在處於無人管轄的情況,不止是那些山賊草寇,就連那些官家也都暗自惦記著青牛鎮,只是青牛鎮沒那麼繁華,那些官家不想搶罷了。
許易安低下頭對著老者說
“我知道了……”
老者看著許易安腰間的那塊玉牌,剛想開口,最終沉默不語走入裡面。
許易安在醫館裡等著,不一會,李度年就被幾個童子攙扶著,從裡面走出來。
“李度年!”
許易安大喊著,朝李度年飛奔而去,雙手在李度年身上摸索著。
“哎哎,男男授受不親啊!”
李度年打趣道,看起來恢復得很好
“滾蛋!”
許易安看到李度年這一副樣子,也不再擔心。
“走吧。”
許易安扶著李度年走出醫館,剛才那幾顆連心丹把李度年內臟的損傷幾乎修復好了,現在的李度年和正常人無異。
“剛才那兩個,是什麼東西?”
李度年對著許易安問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看起來不像是人。”
李度年皺眉,看著煙雨中的青牛鎮,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好了,不用扶了,準備準備就走吧。”
“去哪?”
“靈醫莊。”
聽到李度年提起靈醫莊的名字,這次許易安沒有那麼大反應了,畢竟這靈醫莊早晚都要去,誰還不想好好活著呢?
“對了,你去買些糧食,路上要吃的,一會在醫館門口匯合。”
“那你去哪?”
“這你就別問了。”
“好吧。”
說完,兩人就分頭,各自去做出發前的準備了。經歷了這兩番生死存亡,兩人對彼此都多出了許多信任,而許易安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路上吃食的費用,他還是不願意計較的。
而李度年呢?他一個白丁倒是沒什麼準備的必要,只不過那豔紅樓裡,倒是有他掛念的人。
李度年和許易安分別之後,徑直走進豔紅樓,要說在這青牛鎮,唯一和李度年能攀上關係的,就只有林招娣和豔紅樓裡的姐姐們了。
李度年走到豔紅樓門口,那裡依舊人滿為患,他走進旁邊的一處小巷子,翻身一躍,就跳進了豔紅樓的二樓。
這裡是娘子們休息的地方,自然是沒人發現的,李度年就在那裡等了一會,終於有一位娘子進來了。
來人正是李漱玉,早上開玩笑讓李度年進入豔紅樓的那位青衣娘子。
李淑玉看了李度年,倒也沒急是倒也沒惱,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對著李度年開口
“這豔紅樓都開門了,你還進來幹嘛?”
這時的李度年沒心情像早上那樣和這些娘子們開玩笑,他來就是為了和林招娣告個別。
“李姐姐,林姐姐她人呢?”
“呵……”
李淑玉冷笑一聲
“你這毛短的,倒還惦記起她來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林曉曉那是豔紅樓的頭牌,想找她的男人多的是!”
李淑玉的話裡話外佈滿了對李度年的嘲諷,她不喜歡李度年,只不過是林招娣寵著李度年,李漱玉才沒說什麼。
說罷,李淑玉看著銅鏡裡的自已,低下頭,不知道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李度年也低下了頭,他雖然沒像那些男人一樣,用著贖林招娣出去的名號讓林招娣喜歡自已,但他一個窮小子,整天無所事事,甚至靠著一個妓女養著,怎麼看也不像話。
“你也老大不小了,總要找個營生,不能在這麼混下去了……”
李淑玉對著銅鏡整理著妝容,看似漫不經心地對李度年說,但她說的可都是心裡話,比起那些男人,要是林招娣真的被李度年贖出去了,李淑玉倒也放心。
李度年點點頭,對著李淑玉說
“李姐姐,我要走了……”
李度年輕輕的一句卻讓李淑玉拍案而起
“走?去哪?”
“靈醫莊。”
“你去靈醫莊幹什麼?最近黑風山鬧騰的動靜,你不是沒聽到!”
“今早有一個朋友為了救我受了重傷,我要去那為他治病!”
李淑玉眉頭緊鎖,已然不顧自已臉上的妝容,快步走到李度年面前,啪的一聲,給了李度年一巴掌。
李度年啟初還有些發懵,但看到李淑玉眼裡含著的淚水,也不敢反駁什麼了。
李淑玉的眼眶紅潤,拳頭緊握,最終看著李度年臉上的巴掌印,把緊握著的拳頭鬆開了。
“還回來嗎?”
“回來,治好他我就回來。”
“你去的時候,走連江,不要走黑風山,聽到沒有。”
李度年默默點頭,李淑玉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說了一句
“別死了,活著回來,要是能贖了林招娣,我就算認你這個弟弟……”
李度年默默點頭,隨後正要翻窗下樓,被李淑玉叫住
“我替你叫不了她,你自已在這裡等。”
“來不及。”
“你來不及也得等!”
李漱玉高聲罵著李度年
“李度年,你他媽天天來豔紅樓蹭酒喝,一天的飯錢都是林招娣給的,你這廢物,讓你等會,你還來不及了?”
李度年沒有說話,見李度年這副表現,李淑玉冷笑一聲
“呵,我就應該相信林招娣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了這一句,李淑玉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是默默一句
“在外面,少惹禍……”
說罷,李淑玉走出了休息室。
等李淑玉再一回來,李度年早已經翻窗逃跑,李淑玉回來時懷裡多了一個包裹,那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銀子,是林招娣早給李度年準備的過路錢。
……
……
……
“那小子,總有一天得出去歷練,我早點掙一些錢,也好讓他路上用……”
這是林招娣的原話,李淑玉耳朵裡聽得清清楚楚,只不過誰也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早。
李淑玉把李度年要去靈醫莊的事告訴了林招娣,只不過林招娣不能見他,也不願意見他,她還在工作……
工作……
“姐,你不會真的指望那小子能贖你出去吧。”
“不指望,他沒說過。”
林招娣在房間裡為李淑玉繡著手帕
“我倒覺得他挺奇怪的,交了錢,然後還什麼都不要,就躺了一會?”
“嗯……”
林招娣點了點頭,那是三年前,李度年第一次出現在青牛鎮,沒人知道他從哪來,也沒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麼,只是知道青牛鎮豔紅樓的頭牌,對這個毛頭小子格外的照顧。
三年,整三年,李度年都靠著林招娣給的錢過活。
無錯書吧“姐,這孩子是個好人,不過你也不至於每天都給他錢吧,男人不會掙錢,那和廢物有什麼區別?”
李淑玉撒嬌一般躺在林招娣的腿上問到,林招娣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窗外。
大熹,龍景13年,青牛鎮洪災,一整年都陷入了饑荒,15歲林招娣為了躲家裡安排的親家,自已跑進了豔紅樓,和王媽簽了賣身。
和李度年一樣,青牛鎮的人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從哪裡來,更不理解誰家女孩會自已跑進豔紅樓賣身,人人都說林招娣是知道自已家裡窮,都誇林招娣是個好孩子。
只是……
林招娣跑的那夜,周邊村子一家姓林的人家,丈夫妻子甚至7歲的小兒子都被人殺掉,慘死在家中,殺人者正是林招娣。
林招娣的手裡粘著血,自已親人的血,這事只有王媽知道,那之後,王媽給林招娣改名林曉曉,讓她在豔紅樓裡賣身,雖然也不是什麼好勾當,但至少吃得上飯,也沒有官府追查。
在豔紅樓賣了12年的身,只有李度年出現的這三年,讓林招娣覺得自已還活著。
李度年跳出豔紅樓,這青牛鎮自此再無他的容身之處,李度年按約定走回醫館門口之間遠處許易安拎著幾個大包,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李度年上前,接過幾個包裹
“買了這麼多東西?”
許易安放下包裹,擦了擦汗說
“從這到靈醫莊,至少三天路程,多備一點東西,總是沒錯的。”
李度年贊成地點點頭
“哎,對了,這個給你。”
說著,許易安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劍
“嗯?這是幹嘛?”
“我看你劍術高超,剛才在集市上看到了,就想著給你買,然後你就可以保護我啦!”
李度年點點頭,的確,這世道有個兵器傍身總是好事。
李度年將劍收了起來
“對了,我們走連江應該也可以到靈醫莊吧。”
“嗯,我就是從連江上坐船來的。”
李度年想起了李淑玉的話,覺得不無道理,如果走陸路,必然要經過黑風山,而黑風山又長年被黑水寨佔領,走陸路自然會被劫的。
李度年抬頭,望向煙雨中的黑風山,想要求蕭山為許易安治療,怎麼也要幾塊上等的黑杏根,而走連江繞過黑風山,就拿不到黑杏根。
“呵呵……”
李度年扶額苦笑,現在的他怎麼可能從那幫野獸嘴裡搶出幾塊黑杏根呢?
“怎麼了?”
“沒怎麼,走吧。”
兩人提著大包小裹就往連江口岸走去,連江是貫穿大熹的一條大江,沿著青牛鎮,黑風山,連城和靈醫莊,而且走連江水路,順水兩天就能到靈醫莊,到時候再想辦法給蕭山一點別的好處。
煉丹期的地道修士,最缺的就是草藥,隨便找幾株高階靈藥,應該就能讓蕭山答應為許易安治療了。
想著,李度年和許易安上了通往連城都大船,上船前,李度年不捨地看向豔紅樓的方向。
三年的相處,林招娣對李度年一直想對自已親弟弟一樣對待,要說林招娣對李度年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一個白丁,一個妓女,更不可能。
“在外面好賺錢,賺點回來贖她,也不晚吧……”
李度年這麼想著,登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