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頭,江少瑄的馬也一起癱倒了,他倆急喚獸醫上前檢視,一番檢視後才知曉,原是剛才兩馬之間的激烈碰撞,致使馬匹內部臟器收到一定的損傷,只需休養半月便好。
但如此一來,青驄馬是不能陪陸聞溪上陣了,眼看兩刻鐘後就輪到她上場了,現在的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著,昨晚的危機化解了,今日趙衍的馬卻出事了,這老天爺是不打算讓她上場啊。
事情一茬接著一茬,唉,既然天意如此,那便回去說明緣由,不參加便是,只是要讓顏氏母女開心了。她越想越鬱悶,一個人走到溪邊,打算洗把臉就回去,忽然,她聽到有馬嘶聲,一匹異常漂亮俊美的馬在溪邊喝水!
陸聞溪湊近一看,此馬通體雪白,毛色潤亮,四蹄有力,額上還有駕鈴,很明顯它是有主人的,但是主人不在身邊。
可顯然這匹馬從來沒出現過在賽場,陸聞溪也吃不準這是誰的座騎,眼看比賽時間快到了,她心下有了主意,往四周小聲喊了句:“嘿,這是誰的馬?如果沒人應我,那我就暫時借走啦,等我比賽完了再還給你。”
等了一小會兒,她再問了一遍,還是沒人應答,陸聞溪開心的一躍上馬,但那馬顯然不太聽她的號令,無論她怎麼踢馬肚都不見得有什麼反應,她翻身下馬,撫摸它的臉好言好語道:“我知你主人就在附近,但我的馬今日受傷了,無法跟我參加比賽,而現在只有你才能幫我,擺脫你幫我完成這次任務好嗎?完成後我就送你回來。”
馬兒似聽懂了她的話,原本的躁動停止了,變得乖順聽話,她見時機已到,趕緊縱它前往賽馬場。
回到賽場,眾人已整裝齊備,她馭著這匹白馬返回自己的號位,向女賓席的趙紓點了點頭,顧亦宸看她坐騎不是自己送的那匹,微眯了雙眼。
比賽開始,陸聞溪一手扣著韁繩,一手執馬鞭飛縱出去,不愧是她挑選的白馬,只聽它嬌嘶一聲,從其他參賽的人馬中疾馳而過,很快就穩居第一,連馬身上的駕鈴都在雀躍,當面前是溪流時,竟從那一丈多寬的急溪躍過。
她玉立挺拔的身姿兼具英氣和柔和,披著一件大紅斗篷,騎的又是一匹白馬,突然騰空飛渡,斗篷立時兜起,宛如一片紅雲,護著一人一馬飛翔於千層水浪之中,豪氣沖天,好看至極。她直取柳枝,旋身返回,一系列的動作乾淨利落,狂甩其他選手中身後,直接衝過終點拿到頭名。
眾人起身齊齊為她鼓掌歡呼,她坐在馬背上享受著這一刻的興奮和喜悅,好似全世界都在為她高興。
突然,遠處一聲口哨聲起,白馬似受到召喚,長嘶人立而起,陸聞溪猝不及防向後便栽,她竭力穩住身體抱住馬脖子,白馬不顧背上差點摔倒的陸聞溪,呼嘯一般追隨那口哨聲的方向而去。陸聞溪想哭又想笑,肯定是被馬的主人發現白馬不見了,好在已經比賽完了,可是就不能等她頒完獎嗎?只能期待馬的主人可以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白馬一直衝到樹林深處才停下,陸聞溪翻身下馬,觀察四周都不見有人影,突然口哨聲又從身後響起,白馬回應了一聲往她身後跑去,陸聞溪跟著回頭一看,竟是一名紅色勁裝少女。
那白馬湊到少女面前,親熱的蹭了蹭她的臉,少女說了一句不是西陵國的話,馬兒就安靜地站在一旁。陸聞溪上下打量她,裝扮和語言很顯然都不是西陵國人,衣著布料看起來也是不菲,看白馬就知道了,能擁有這匹馬的主人肯定身份不會低。
陸聞溪瞬間睜大眼睛,面前人很可能是慕儀公主,趙紓說她今日會來,但遲遲未出現,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外邦人,只能是慕儀公主。不過......她怎麼覺得她有點眼熟呢,好像之前就遇見過。
少女高傲地揚起下巴,伸手一指陸聞溪:“喂,你不打招呼奪我的馬,還拿它去比賽,你們西陵國人都這麼沒禮貌嗎?”
陸聞溪眼珠一轉,主意來了,她硬擠出兩滴眼淚,淚眼漣漣地撲過去,將自己被主母欺負溺死的苦、妹妹使計給馬下毒的慘、迫不得已用了她的馬錶現得淋漓盡致,感情生動飽滿,情節細緻刻畫入微,讓聆聽者感同身受,差點就要自告奮勇要幫她脫離魔爪。
但慕儀公主不是普通人,她不相信陸聞溪的一派說辭,堅持要帶她去面聖對她做出懲罰,拉著她就要走。
“嗖”的一聲,一隻羽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目標直指慕儀公主的後背,“公主小心!”陸聞溪一把將公主推開,但自己來不及躲閃,羽箭至狠地擦過陸聞溪的肩膀,慕儀被推倒在地,驚愕地躺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但剛才被陸聞溪護在身後的一幕她竟覺得非常熟悉。
第二支羽箭又來了,慕儀想要拔刀相迎,可卻也來不及了。剎那間,羽箭已臨面門,不知從哪裡又射來一隻暗箭,無聲無息穿過樹林,一下就將原本射向慕儀的箭轉了個方向,直插地面。
等了一會兒,對方似是停止了攻擊,慕儀趕緊檢視陸聞溪的傷勢。
遠處,一人馭馬前來,慕儀立馬抽出匕首橫在她身前作保護狀,警惕地看向來人。
來人烏黑的頭髮飄灑在肩上,身形頎長挺拔,沉在陰影裡的容貌逐漸顯露。
是他!
他翻身下馬疾步來到陸聞溪面前,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靜看不出情緒,簡單檢視了下傷口,輕聲說:“忍一忍。”
陸聞溪害羞的蚊子般應了一聲,他將她輕柔抱起安置在馬上,一躍而上將她攏在胸前。側頭對慕儀說:“公主,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還請你隨我一起回去面見父皇說明情況。”
慕儀驚魂未定,只得應聲,她看見陸聞溪和顧亦宸同乘一騎,心裡本有點吃味,但想到陸聞溪是為了她而受傷的,也就沒有吱聲。
顧亦宸的身上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因同乘一馬,她後頸的肌膚微微蹭上他的胸膛,只覺得全身都似在一霎那著了火,那火卻不灼人,只覺得溫暖而迷幻,這一天驚險迭起,都似被這溫柔輕輕抹去。
他的唇貼她如此近,近到馬背移動間時不時擦過她耳廓,鑽心的癢,灼熱的呼吸拂過臉頰,陸聞溪僵在那一動不敢動,全身一寸寸軟下來,他的聲音低低響在耳側,帶著微微笑意:“我真想吻你......”
陸聞溪顫了顫,她覺得她的臉燒著了,被顧亦宸簡簡單單一句話勾得不著四六,那聲音頓了頓,再次響起時已經多了淡淡惋惜,“可惜,現在不行......”話音剛落,身後一空,溫暖突然撤去。
陸聞溪回過神,原來已經到達御前,眾目睽睽之下,確實......不行!
顧亦宸雙手將她抱下馬,趙衍搶上前,“謝殿下救了微臣的未婚妻,微臣自會帶她下去醫治。”
一時間,萬籟俱靜。陸聞溪看了看顧亦宸,又看了看趙衍,天啊,這是什麼鬼修羅場,這麼多人看著呢,她羞得臉都埋進顧亦宸的衣襟裡。
顧亦宸緊緊盯著趙衍,大有不願放手之意,趙衍不知為何,也不願就此放手,倆人對峙了很久。趙紓上前打破僵局,說:“聞溪由我們照顧就可以了,還請殿下趕快讓醫師看看是否有受傷。”
顧亦宸總算是鬆手了,趙衍接過陸聞溪將她抱回了營帳。
所幸,傷口不深,醫師簡單包紮了下,陸聞溪便睡下休息了,她知道後面的事情顧亦宸會處理。
趙衍拿著劍前往顧亦宸營帳,揮退所有人,冷靜稟報:“殿下,據微臣所查,本次暗殺對方共放了兩隻蛇頭白羽箭,此箭和尋常弓箭不同,箭鏟較寬,箭尾多著兩寸的白色羽毛。箭鏟內是空的,箭尖下橫嵌著兩支鋼針,亦裝有纖巧的卡簧,箭尖不撞動,這兩個刺針總是隱藏在箭鏟裡,只要箭剷射入人的身體,兩支鋼針即蹦出來左右向肉裡橫穿過去,再想取下這支箭,除非把箭傷的創口割下一塊肉。因此,中了這種蛇頭白羽箭不死也得落個殘疾。雖不是毒藥暗器,可比毒藥暗器還陰毒。
他繼續道:“因此箭製作工藝特別繁瑣,三個月只能製出一箭,且需要箭技高超的人才能使出,所以並不是廣泛通用的,而江湖中能用此箭的,只有梅花幫。”趙衍頓了頓,“所幸聞溪此次擦肩而過,鋼針沒有宿主可橫穿,這才逃過一劫,而第二支射向慕儀公主的箭被殿下及時攔住了,否則,兩國只怕又要再起紛爭。”
顧亦宸猛地握住手中寶劍,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恢復冷峻,“知道是何人所為嗎?”
“對方知道事情敗露,已經服毒自盡,現場只找到一具屍體。”趙衍揮揮手,讓人將屍體抬了進來。
顧亦宸蹲下身子,將那屍體反轉過來,在他的後脖頸處,有一個新的圓形疤痕,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梅花標記,為了遮掩來路,直接剜去。他冷笑一聲,呵,好手段,和上一次出手的人一樣,企圖毀屍滅跡。
“榮國公已經將現場保護安全的統領侍衛撤職,多名侍衛該殺的也已經殺了,並親自去陛下那負荊請罪,陛下只是訓斥了他一番便讓他回去了。”
顧亦宸陷入沉思,他知道榮國公在安全保衛方面肯定已經做出了無懈可擊的方案,能進入到這樣場合,且能準確把握公主動態動向的,沒有幾人能做到,大哥啊大哥,真的是你嗎?
記憶中的少時,有一次宮裡走水了,他被困在殿內,因火勢過大,侍衛們都不敢進去搜救,是大哥!大哥往自己身上潑了水,不顧安危衝進殿內將奄奄一息的他背出來,劫後餘生的兩人抱頭痛哭。自那之後他和大哥常常在一起玩,直到母親去世後,大哥忽然就變了,變得不再愛搭理他,還時不時背刺他,在朝堂上給他使絆子,這些他都一笑而過,只因為少時的情誼,血濃於水的親情。
趙衍瞧顧亦宸的樣子,應是大概猜到是誰了,也便不再多言。
良久,顧亦宸深深嘆了口氣,“此事先暫且壓下,待我回稟父皇了,再做處置。”
“是。”
趙紓很是擔憂陸聞溪的傷勢,一直在營帳內陪著陸聞溪,等她醒轉。
她說,在陸聞溪昏睡期間,陛下、淑貴妃還有榮國公都有遣人來問候,慕儀更是來了三回,還說,陛下已經吩咐了,頭名的獎勵等你傷好後進宮面聖,他親自授予你,他要感謝你救了南詔國公主,為西陵國立下汗馬功勞,還有淑貴妃也遣人來送了好些傷藥。
陸聞溪轉頭看向案几上那堆積如山的珍貴藥材,她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只是小小箭傷居然要用這麼多藥,她不禁嚥了咽口水。
趙紓一邊喂她喝藥,一邊語帶曖昧的說:“哥哥來了好幾回,他送你回來的時候,擔心極了,還有昨晚他一聽到你獨自一人在馬廄可能會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很著急地就跑去,深怕你出什麼意外,我看他是真沒把你當兄弟看待的。”
陸聞溪害羞地埋頭喝藥,不敢看趙紓,“小丫頭片子,別胡說。”
趙紓白了她一眼,繼續說:“我沒胡說,我認識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看宸哥哥是一樣的,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擔心她會受傷。我覺得......”
陸聞溪從碗裡抬頭,“覺得什麼?”
她促狹地說:“你很快就能當我嫂子了。”
“噗”的一聲,陸聞溪把嘴裡的藥噴了出來,趙紓氣急,埋怨她淨糟蹋好藥了。
“你可別不信我說的,反正你以前也是喜歡我哥的,雖然我哥和我以前都不喜歡你,還經常和我娘說要解除婚約,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能看到他態度的轉變,還時不時在娘面前說你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