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霖和陸文淵被安排入住縣第一招待所,全天候有幹部陪伴,但實際上是處於監視之下。
在隔離審查的當,劉向東在辦公室外偶遇了陸為民,得知他是陸文淵的兒子後,雖然對陸文淵經常帶著他出入縣裡重要場合感到困惑,但他仍保持著縣級領導的應有風度,派人將陸為民送回陸家嶺。
第二日,周淑芬攜陸為民前往第一招待所,想探望陸文淵,但未能如願。在招待所的登記處,他們遇到了陳瑞霖的夫人王雅琴。王雅琴約莫三十六七歲,體態豐滿,風韻猶存。她也是聽聞訊息後,趕來了解情況,但同樣被招待所所長劉福昌攔在了門外。
劉福昌三十多歲,面目冷峻,對王雅琴和周淑芬的態度十分冷淡。當王雅琴詢問為何不能與陳瑞霖見面時,劉福昌冷笑一聲,顯得不屑一顧。
“你想見陳瑞霖?恐怕難了。他這次的問題很嚴重,不把事情交代清楚,誰也別想見!”
這話讓王雅琴怒火中燒:“劉福昌,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家老陳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你今天非要把話說清楚不可!”
劉福昌也是見多識廣,作為縣第一招待所的負責人,他自然不會把王雅琴放在眼裡。
“你也別在這裡鬧了。陳瑞霖隔離審查是縣裡的決定。”
“縣裡又如何?縣裡也要講理。我家老陳有沒有錯,組織上自有公論。我是他愛人,給他送點東西來,又有何不可?”
“東西你可以留下,我們會轉交給他。”劉福昌淡淡說道,但語氣一轉,“但人不能見,這是縣裡的決定。”
“憑什麼不讓我見?老陳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劉福昌,今天見不到老陳,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哼,你看清楚,這裡是縣第一招待所,不是你撒潑的地方!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保衛科了。”
王雅琴氣得臉色鐵青,彷彿要衝上去和劉福昌拼命。周淑芬擔心這樣的爭執會讓陳瑞霖和陸文淵的處境更加艱難,連忙上前拉住王雅琴。
“王姐,和這種人置氣不值得……”
周淑芬與陸文淵同歲,與王雅琴相比年齡相仿,出於禮貌她稱王雅琴為王姐。王雅琴其實並非不明事理之人,見周淑芬相勸,便打算就此作罷。然而,她的話又被劉福昌聽出了刺。他瞪起小眼睛,轉向周淑芬。
“我這種人怎麼了?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鄉下來的女人也敢在縣城裡撒野?”
周淑芬的脾氣比王雅琴還火爆,聽了這話頓時漲紅了臉。但她強忍怒氣,將換洗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放在登記處,拉著王雅琴往外走。
劉福昌仍不依不饒地冷笑道:“和我叔叔鬥?不自量力!”
原來這傢伙還是劉向東的侄子,至於是不是親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陸為民忍不住回頭,帶著一絲戲謔的微笑說道:“劉所長,在女人和孩子面前可真是威風凜凜啊!”
“小兔崽子你說什麼?”劉福昌怒目而視。
“我是說,您這位威風凜凜的所長可得小心行事啊,多威風幾次吧。說不定過一陣子就威風不起來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你打個賭。如果你這個所長能當到今年年底,我就把‘陸’字倒著寫!”
陸為民的話暗指全會即將召開,屆時現行的政策可能會被正式否定。以現在這種態勢,到時候劉福昌的所長職位肯定會受到影響。
嚴玉成和陸文淵在招待所中的表現,令劉向東深感頭疼。名義上是隔離審查,然而這兩人卻拒不認錯,每日爭論不休,讓審查人員無言以對。面對如此局面,劉向東不得不請出組織部程旭東部長親自處理此事。
程部長是組織中的老將,從基層一路摸爬滾打至組織部長的位置,經驗豐富。然而,在文化水平和理論深度上,他確實與嚴玉成和陸文淵存在一定差距,甚至有時還不如組織部的年輕幹部。
袁國興在縣革委負責組織人事工作,而程旭東雖為組織部長,卻因劉向東的提拔,常被外界視為劉派中人。
不過,程旭東為人正直,且是土生土長的晨曦縣人,因此嚴玉成和陸文淵對他都抱有敬意,未曾在他面前有過激烈的言辭交鋒。
經過幾番深入的交談,程旭東竟在某種程度上被嚴玉成和陸文淵所打動,開始對他們的觀點產生認同。漸漸地,程旭東每次來到招待所,更多的是與他們聊天閒談,而不再糾結於所謂的“理論之爭”。
然而,劉向東卻無法容忍這種無休止的對抗。他透過程旭東,傳達了最後的通牒。
六月六日,程旭東將嚴玉成和陸文淵召集到一起,在劉向東的秘書和一位組織幹部的陪同下,他神色凝重地向兩位當事人傳達了晨曦縣的決定。
“如果嚴玉成同志和柳晉才同志仍堅持錯誤的政治立場,對所犯錯誤沒有清醒的認識,並在六月八日之前未能提交深刻的書面檢討,晨曦縣將不得不採取更為嚴肅的措施,包括開除黨籍和公職!”
面對這最後的通牒,嚴玉成和陸文淵都面色凝重。程旭東心知肚明,劉向東如今已是騎虎難下,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對嚴玉成和柳晉才進行雙開,後果將不堪設想。
“老陳,老陸,我看,你們還是考慮一下,寫個檢討吧。”劉向東的秘書看著程旭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這位組織部長,為何會如此勸說犯了錯誤的下屬?
嚴玉成與陸文淵相視一眼,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道:“程部長,這不是意氣之爭。我們與劉向東同志,沒有私人恩怨。這是真理之爭,路線之爭,我們絕不可能妥協!他劉向東可以開除我們的黨籍和公職,甚至可以將我們投入監獄,但要我們放棄真理和正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程旭東聽後,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與兩人握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