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淵在接到蘇幹事的通知後,內心不禁湧起一絲疑慮。袁國興主任此時突然要求自已前往縣裡,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蘇幹事的通知聲,陸為民也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他見陸文淵面露難色,便輕聲建議道:“或許我們可以先去找陳伯伯和姜先生商量一下。”
陸文淵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陳瑞霖與陸文淵不同,他雖被停職反省,但仍堅持在陽安區工作,不常回家。他對於外界的議論和眼光似乎並不在意,這份灑脫與陸文淵的謹慎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他們經過田埂灣時,順路去找姜立群。正值春耕忙碌之際,姜立群正在田間勞作。陸文淵在田間找到了他,與生產隊長打了聲招呼後,便邀請姜立群一同前往陽安區。
陳瑞霖端坐在辦公室內,認真審閱檔案。他明白,即使處於邊緣,也不能自甘墮落。見到三人到來,他向姜立群點頭示意,然後對陸文淵說:“我猜想這個時候你應該會來找我了。”
陸文淵最近當選為縣人大代表,此事在縣裡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陳瑞霖自然也有所耳聞。
“小民,伯伯這裡有些餅乾,要不要去我宿舍嚐嚐?”不待陸文淵回應,陳瑞霖便提出了這個建議。
眾人心中都明白,辦公室人多嘴雜,還是宿舍更為私密安全。
陳瑞霖的宿舍裡果然備有一些糖果,他解釋說這是前不久他妻子和女兒來陽安時帶來的。陸文淵也帶了一些小食品,擺放在桌上。陳瑞霖還取出了一瓶土釀米酒,四人圍桌而坐。
“文淵吶,此次你能當選縣人大代表,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陳瑞霖難掩興奮之情,率先開口說道,他的面龐之上滿是喜悅之色。
陸文淵則是苦笑著回應道:“其實我心中也是頗為忐忑不安啊。”
陳瑞霖聞言,卻是一臉堅定地說道:“你有何可忐忑的呢?這恰恰說明了人民群眾對你的信任啊。”
陸文淵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劉向東和李建國他們二人,恐怕不會這樣認為吧。他們如今,恐怕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
陳瑞霖聽到這裡,頓時憤怒地說道:“那兩個傢伙,整日裡只知道玩弄陰謀詭計,從來不幹一點正經事。只要劉向東還在那個位置上坐著,晨曦縣的老百姓們就別指望能夠過上安穩的好日子!”
陸為民在一旁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臉上流露出欽佩的神情,說道:“陳伯伯所言極是!”
陳瑞霖見狀,不由得笑了起來,打趣道:“嘿,你這個小傢伙,難道你又懂得其中的道理啦?”
陸為民一臉認真地回答道:“不問鬼神問蒼生!我們此番前來拜訪陳伯伯,您不先詢問縣裡對此事的反應如何,而是首先擔憂起晨曦縣百姓們的生活狀況,單就這份廣闊的胸襟以及敢於擔當的精神而言,劉向東他們的確是望塵莫及啊。”
在場的三人頓時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年幼的孩子,簡直不敢相信如此成熟而有見地的話語竟然出自一個僅僅八歲的孩童之口!
“國士無雙,國士無雙啊......文淵,你可真是好福氣!既有瑞霖這般出色的朋友,又有小民這樣聰慧過人的兒子!”姜立群不禁感嘆出聲,眼中流露出欽佩與讚賞之情。
陸為民被誇得有些害羞,紅著臉急忙說道:“過獎啦,咱們還是趕緊商量正事吧。袁國興這時候叫我爸去縣裡找他,究竟是何用意呢?”
“袁國興?怎麼此事還跟他扯上關係了?”陳瑞霖眉頭微皺,滿臉狐疑地問道,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很明顯,他也察覺到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沉思片刻後,陳瑞霖緩緩開口:“依我看,他這會兒找文淵過去,無外乎就兩個原因。”說到這裡,陳瑞霖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便條理清晰地分析起來。
陸文淵微微傾身向前,目光緊盯著陳瑞霖,神情專注。姜立群放下酒杯,不再飲酒。論及對大局的把握,姜立群確實勝過陳瑞霖一籌,但具體到縣域內的政治鬥爭,他就不得不佩服這個學生了。而陸文淵,則只能靜心聆聽。
“袁國興找文淵的第一個動機,恐怕是想利用此事給劉向東製造麻煩。他可能會鼓動文淵在縣人代會上對劉向東發起攻擊。即便不能一舉將劉向東拉下馬,也能讓他名譽受損,袁國興便可趁機漁利,說不定能借此機會將劉向東逐出晨曦縣,自已取而代之。”
陸文淵皺眉道:“這樣做,風險豈不是很大?”
“風險?對袁國興來說,這風險值得一搏。成功了,晨曦縣便在他的掌控之下;失敗了,他也不過與劉向東的關係再惡化一些,反正兩人早已水火不容,袁國興也不在乎。倒是文淵你,可能會因此與劉向東結下深仇大恨。”
陸文淵倒吸一口涼氣,若真如此,那自已豈不是陷入了絕境?
姜立群問道:“若是袁國興成功了,他會不會讓你們恢復工作?”
陳瑞霖冷笑一聲,輕蔑地說:“袁國興這種人,只懂得爭權奪利,拉幫結派,他若真賞賜,我也看不上。上次他主動向我示好,我就給了他個冷臉。”
陸文淵早已決定追隨陳瑞霖,見他如此說,便問:“若袁國興真是此意,我該如何應對?”
“別理他。”陳瑞霖揮揮手,“他說什麼,你都別表態,聽著就好。”
陸文淵點頭應允。
陸為民突然插話道:“那這樣一來,我爸這人大代表豈不是成了擺設?連話都不能說,成了啞巴?”
“嘿嘿,你爸往向陽大禮堂的人大代表席上一坐,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何須多言?我們可不能被人當槍使。”陳瑞霖解釋道。
姜立群慢慢品嚐了一口酒,問:“那另一種可能性呢?”
“袁國興與劉向東達成了某種默契,他可能是來為劉向東說情的。”
陸文淵驚訝道:“這怎麼可能?他們兩人可是勢如水火。”
陳瑞霖笑了,“文淵啊,你還是太年輕。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只要劉向東肯讓步,袁國興也不是不能暫時與他合作。若我是袁國興,我就會這麼做。在沒有足夠把握扳倒劉向東之前,撈點實際的好處也未嘗不可。”
聽到兩個仇敵可能因為利益而暫時合作,陸文淵心情沉重。他並非不懂世事,只是難以接受這種官場上的權謀與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