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向東的辦公桌前，各公社參加縣人代會代表的名單被整齊地擺放著。當“陸文淵”三個字映入眼簾時，劉主任的心情瞬間沉重。他拿起筆，用力在陸文淵的名字上劃上一個醒目的“x”。

李建國恭敬地站在辦公桌前，連大氣都不敢出。雖然他是劉向東一手提拔的心腹，身為縣裡的副主任，平時在劉向東面前也並非如此緊張。但這次因為未能阻止陸文淵成為縣人大代表，他深感辜負了劉主任的信任，因此更加小心翼翼。

一向冷靜的劉主任此刻卻顯露出了怒火：“你之前不是說，陸文淵最多隻能參加繁榮公社的人代會嗎？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李建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沒有直接回答。原本他以為只要在公社的選舉中攔住陸文淵，問題就能解決。畢竟繁榮公社名額有限，陸家嶺大隊選舉陸文淵為人大代表，他親自去協調也並未感到特別緊張。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在公社選舉時，陸文淵前期到處走動的效果顯現了，陸家嶺、田埂灣附近七八個大隊的代表一致推舉他為縣人大代表。等到李建國得知訊息時，選舉已經塵埃落定，陸文淵以高票當選。

李建國在電話裡對李向陽大發雷霆，但李向陽也是滿腹委屈。他表示自已在選舉前做了大量工作，但選舉時陸文淵的威望和影響力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除了陸文淵的走動之外，去年防空洞養菌的事情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儘管縣裡有禁令，但許多大隊依然偷偷進行，嚐到了甜頭。加之縣裡的檔案主要說的問題是投機倒把，大隊幹部們認為只要控制好銷售和分配環節，就不會有問題。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將陸文淵推了出來，認為即使縣上要處理，也會先處理他。

李建國已經向劉向東詳細彙報了事情的經過。此刻劉向東再次詢問，不過是想發洩一下內心的憤怒。李建國試圖安慰劉向東，說：“劉主任，其實陸文淵當選這個人大代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向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懂什麼！這個陸文淵就是個刺頭，他要是在人代會上亂說話，我們怎麼控制局面？地區廖主任都說了，現在局勢微妙，晨曦縣不能出一點亂子！”

李建國被劉向東罵得啞口無言，但他還是壯著膽子說：“主任，我們還是有辦法的。只要不讓他參加縣裡的人代會就行了。”

劉向東眉頭緊鎖，問：“他沒病沒災的，你怎麼讓他不參加人代會？”

李建國咬了咬牙，說：“這您就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到萬不得已，我絕對不會亂來。”

劉向東冷冷地看著他，警告道：“你可別給我惹出什麼事來。現在可不是過去那個年代了，不能隨便用那些手段。而且他現在已經是人大代表了，要採取強制手段也得先經過合法程式。你懂嗎？”

李建國點了點頭，再也想不出什麼其它好辦法來。

劉向東眉頭緊鎖，作為縣裡的掌舵人，他並非束手無策。陸文淵當選為縣人大代表，實際上更多的是讓他丟了面子。如果魯莽行事，難免會將事情鬧大，稍有不慎，便會波及到晨曦縣之外，到時候就不是他能輕易控制的了。更糟糕的是，若是引起地區甚至省裡的關注，那將是一場災難。

袁國興？這個名字突然在劉向東的腦海中閃現，他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一個轉機。

“好了，你出去吧，這件事我來處理。”劉向東淡淡地對李建國說道。

如果是別人，此時恐怕會如釋重負，但李建國卻有些猶豫，他覺得自已沒有盡到責任，就這麼離開，內心有愧。

“主任，這……”

“行了，你去吧，我心裡有數。”劉向東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儘管李建國有諸多不足，但他的忠心還是值得肯定的。

“老袁，快請坐！”當袁國興走進辦公室時，劉向東立刻站起身，熱情地迎接。

袁國興心中滿是疑惑，不知道劉向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以前他進辦公室，劉向東最多就是點點頭，今天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主任，您找我有什麼事嗎？”袁國興接過劉向東親自泡的茶，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

“哈哈，老袁，看你說的，我們之間還談什麼指示不指示的，那太見外了。”劉向東笑著在沙發上坐下，態度親切。

袁國興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也陪著劉向東打哈哈。

“老袁啊，人代會就要召開了，我覺得各區和公社的班子，還有縣直機關的一些班子，都應該進行一些適當的調整。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劉向東開始切入正題。

幹部調整歷來是大事，一二把手先商議一下也是常有的事。但劉向東平時對幹部任免大權抓得很緊，生怕別人插手。袁國興雖然是分管組織人事的二把手，但在幹部任免上也沒有太多的自主權。今天劉向東主動找他商量，袁國興自然明白這背後必有深意。

他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表面上還是表現得很客氣，“劉主任，您是一把手，幹部調整的事情當然是由您來決定。”

“哈哈，老袁啊，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一直都主張民主集中制，幹部調整的事情，還是應該大家商量著來。”劉向東笑著回應道。

袁國興微微蹙眉，沒有接茬，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劉向東接下來會怎麼說。

劉向東明白，如果不明確表達意圖，袁國興可能會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榕津區的新主任人選，你考慮過沒有？你覺得張雲飛如何？”

袁國興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驚。張雲飛是他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將，在榕津區副主任的位置上已有多年，但一直未能扶正，劉向東的阻撓是主要原因。

“張雲飛同志確實有能力，但劉主任……”

“既然你也認可他的能力，那這事就這麼定了。過些日子，我們在主任會議上正式討論。張雲飛在榕津區副主任的位置上已經足夠久，是時候給他更大的舞臺了。”劉向東果斷地打斷了袁國興的顧慮。

看到劉向東如此堅決，袁國興不禁有些疑惑。劉向東平時對榕津區的控制十分嚴密，這次為何會如此大方？

見袁國興陷入沉思，劉向東心中暗自盤算。陸文淵這個刺頭，真是讓他頭疼不已。為了應對這個局面，他不得不向袁國興做出一些讓步。榕津區雖重要，但相比陸文淵的問題，暫時也只能暫時放手。

“老袁啊，你覺得繁榮公社最近的情況怎麼樣？”劉向東試探著轉移了話題。

“繁榮公社？”袁國興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他立刻想到了陸文淵的人大代表身份。“那個……停職反省的陸文淵，竟然當選了縣人大代表。”他謹慎地回應道。

“對於這件事，你怎麼看呢？”劉向東端起茶杯，看似隨意地問道。但他的眼睛卻緊緊盯著袁國興，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袁國興心中翻動著各種念頭。陸文淵的當選，對他來說既是機遇也是挑戰。他清楚劉向東的意圖——想用張雲飛的上位來換取陸文淵的退讓。但這樣的交易，他必須謹慎考慮。

“劉主任，我認為這件事確實不妥。陸文淵停職反省期間當選人大代表，這無疑會損害縣革委的威信。”袁國興決定先表達自已的立場。

“是啊，這風氣確實不能助長。”劉向東見袁國興態度鬆動，心中一喜，立刻附和道。

“那我抽時間找陸文淵談談，看看他的想法。”劉向東故作鎮定地說道。

袁國興站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回頭說道：“劉主任，縣交通局的蔣局長快退休了，我覺得縣辦公室的王德昌副主任是個不錯的人選，可以考慮讓他去交通局鍛鍊一下。”

劉向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中卻暗道：“這傢伙還真是不知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