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兒。”嚴霽走過走廊,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身側的病人,那傢伙看上去很不舒服。身邊也沒個人照顧。嚴霽以醫生的身份關心了一下。“哪個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謝謝,我沒事兒。”
“路走走不穩了還沒事兒?304的齊鬱是吧,周醫生的病人。”嚴霽抓住他的手腕,強硬的拉過來看了一下住院手環上的資訊,然後拉著人走回病房。
“我說,周大帥哥,你最難對付的病人逃出去了你都不知道?也不看著點,知道他不老實。”嚴霽說話的時候還抓著齊鬱的手腕,他沒注意到齊鬱的眼神帶著一些許的侵略性。
“謝謝,這傢伙鬧著不吃飯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怎麼說?”
齊鬱不高興醫生在自已的面前討論病情,用力掙開了嚴霽拉著自已的手,衝進病房把門一關。
“我可以轉到嚴醫生那裡去嗎?”但是第二天他就這麼對周醫生說道。
“想換醫生?”
“我想換個醫生可能會對我的病情好一些。”
“也行,嚴醫生脾氣挺好的,管著你。”
“謝謝周醫生。”
後來嚴霽開始研究他的病歷,對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厭食症其實還挺好治的,但這傢伙在醫院待了兩年都沒治好。
“聽說齊先生是美食鑑賞師?”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還是嗎?”齊鬱冷冷的笑了一下,靠在床頭,沒去看他。
“治好了,都會好的。”
“不過是一個到處混飯吃的職業,有什麼治好的必要啊。”
“我會治好你的,你得聽我的話。”嚴霽壓了壓他的被子,“只要你得配合我。”
“不過,現在開始好好吃飯。你知道你不可能一輩子都靠營養液。”他擦了一下手,“我去食堂打飯,你吃什麼我給你帶上來。”
“不吃。”
“你得吃,你的生理需求告訴你,你需要進食。”嚴霽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並不打算理他,也沒打算吃飯。
“吃飯齊鬱。你得相信我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才可能被治好。”他無奈的說。他認真的去翻過這人的病歷,但沒有找到一個準確的引起他厭食症的誘因。
可以說,這是嚴霽見過的最不配合的病人。
“醫生,你親我一下,我就吃一頓飯。這樣怎麼樣?”
齊鬱只是想找個理由讓嚴霽知難而退,他想要捉弄一下這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醫生。可誰知道嚴霽一點都不在意。他吻上了齊鬱扎針的手背,像哄小孩兒一樣“可以吃飯了嗎,小齊寶貝?”
齊鬱輕輕笑了一下,“不說,我還真以為你是兒科醫生。”不過也值了,這是齊鬱第一次遇上願意陪自已鬧的人。
“不勉強,但至少吃幾口,我們慢慢來,不用著急。”嚴霽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把飯盒推了過去。齊鬱只是吃了幾口便覺得反胃,可嚴醫生一直按著他,甚至還哄他:“沒關係,你可以少吃幾口,多咀嚼一下。但是別吐出來。”
齊鬱閉上眼,靠在他的肩上,捱過一陣反胃感。很久沒進食,他有些胃疼,齊鬱抵著嚴霽的手,放在自已的胃上,“有點疼,醫生。”
“剛開始會有反應過幾天都好了。要堅持吃飯。”
“那嚴醫生要記得都親我一下,就在手背上就行。”齊鬱怕他拒絕,又說:“你就把我當成討糖吃的小孩兒,我聽話。”
“你是挺像小孩兒的。晚上吃什麼?”
“喝粥吧。”
“嗯。”
嚴霽也不知道自已是為什麼會答應這個病人的越界的要求,自已向來對這些病人好脾氣,可也從來沒到這份上。可能是這人長在了自已的審美點上吧,他想著,也算是自已佔了便宜吧。
“那個,嚴醫生沒有女朋友吧?”
“有的話,我還會答應你這種要死的要求?”嚴霽笑了一下,收起了自已的工作報告,順手壓了一下齊鬱的被子,“下午有個護士來帶你去做檢查,你安靜的休息一下,別鬧。晚飯時候,我們可以聊聊天。”
“聊天,確定不是治療?”齊鬱白了他一眼,說:“嚴霽,還是算了,我自已都不想好起來。我好不起來了。”
“那我幫你找到你好起來的因素,不管什麼,我對你的職責就是讓你好起來。”
他走後,齊鬱嘆了口氣,拉開抽屜,看了一眼躺在裡面的嶄新的食譜。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離開自已的職業三年了。也許沒有人會再記得他。齊鬱覺得,那段灰暗的像往日輝煌一樣的記憶隨著這份食譜一起迷失了也挺好,不過現在,沒想到闖進了嚴霽這樣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齊鬱的劉海長了,上前天還是在眉間散搭著的,今天就被嚴醫生粗暴的用夾子夾了上去。他記得嚴霽說,露出額頭很好看,顯得很年輕。
算了,也就這樣吧,男的遇見一個還想救我的人了。
“吃飯,海鮮粥,我覺得不錯。”
“嚴醫生?”齊鬱眼睛亮了起來,暗示著。
嚴霽也不囉嗦,低頭在齊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醒了,快吃吧麻煩精。”
“一個吻換一頓飯,很值嘛。”齊鬱笑了一下,主動地往嘴裡塞了一口粥。
“我爭取在三十個吻之間治好你這個壞毛病。”嚴霽靠在窗邊,盯著他吃飯,“怎麼樣,符合你這個大美食家的口味嗎?”
“勉強吧。什麼時候我出院了,親手給嚴醫生做一頓飯吃。”
嚴霽挑了一下眉,他作為心理醫生,對於病人細微的變化,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他在心裡笑了笑,看來幾個吻還是很管用的,把這個不配合治療的病人治理的服服帖帖。
“看來是周醫生沒答應你這種瘋狂的要求。”
“其實我只想收到你的吻,所以才會對你提這種要求,我沒想過你會答應。”齊鬱偏頭,撓了撓頭髮。“你剛好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我想和你親近點。”
嚴霽注意到他的臉紅了,好笑的說了一句:“膽子這麼大,還敢打醫生的主意?”
“嚴霽,我不是想要戲弄你,如果有什麼冒犯,很對不起,嚴醫生。”齊鬱放下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齊鬱,不要按著胃。”他嘆了口氣,說:“而且,我沒有介意,沒有責怪你。我答應這個要求就說明我心裡可以接受你知道嗎?我們可以慢慢來。”
“你的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一切都可以慢慢來,而現在我的第一任務是治好你。”
嚴霽調整了一下他的點滴,“我相信你可以好起來的,你不是說還要給我做飯嗎?”
原來不是所有的心理醫生都只會讓自已做量表,做治療,還有的心理醫生像嚴霽這樣的,會給你交心。
“我做這些都快突破職業操守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
“那你會等著我好起來嗎?”
“我可是你唯一的醫生,當然會了。”說這些,他應該會知道是什麼意思吧。“拋開這些,我也會好好等著你好起來的。”
看來這傢伙是讓我魔怔了,不過他很好嘛,也是個機會讓我試試。嚴霽想了一下,又調出齊鬱的入院資料看了一遍。
好像是因為一場事故才生病的。油漆?!嚴霽握緊了滑鼠,在看見好幾年以前的那條熱搜時,心臟都有些發緊。
他看見那條娛樂新聞,說某節目組請了一位大牌的美食鑑賞師,結果專家連油漆都沒嚐出來。
嚴霽心裡窩火,看著本來很稚嫩的少年被娛記堵在門口一陣諷刺。
齊鬱,以前是我沒有看見這些,現在我看見了,就不會讓鄙人再欺負你。
“你可以跟我說說那場事故嗎?”
“你知道?”齊鬱哽咽了一下,卻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沒有說,難道不對嗎?反正說了,也只知道罵我。”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又有些反胃,油漆的味道在口腔裡漫開,齊鬱瘋了一般的笑著:“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告訴我是節目效果,一定要讓我真喝下去。”
嚴霽當然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他明白一個人和千軍萬馬對抗的那種感覺。
“是他們錯了,不怪你。你沒錯。”
“你給我個機會,像你想的那樣好不好?我一直陪著你。”
“嚴醫生,等我好了,我就答應你。”齊鬱哭了,他才26歲。“我怕我永遠好不起來,配不上你。”
嚴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知道齊鬱心裡那份負擔,他也明白在未來的規劃裡,齊鬱一定要好起來,也一定能夠好起來。
“好啊,有我在,你一定會好的。”
那頓飯是他們的第29頓飯,也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吻——吻在了嘴唇上。嚴霽閉上了眼,輕柔的安撫他,“你會好的,齊鬱,你一定會好。”
在嚴霽三十歲生日的那天,齊鬱的各項指標都合格了,他可以出院了。
“嚴醫生,去我家,我做飯。”
“好。”
在微風裡,那人的手穿插進嚴霽的髮絲,在微風裡,他們擁吻,肆意奔跑,那天,嚴霽覺得自已回到了十八歲,就像青春的浪漫一樣,今天的故事刻進了他柔軟的內心,永不褪色。
他們交換了三十個吻,吃了三十頓飯,如今嚴霽終於可以品嚐一下齊大美食家的手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