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詭異的沉默。
寂靜的殿內似能聽到她自已的心跳聲。
澐霧忍不住抬頭去看，碰觸上戮黎的視線後急忙低頭。
她心虛。
但值得鬆口氣的是，懸在她身前的十幾道石刀霍然消失。
接著，是戮黎不疾不徐的聲音：“起來吧。”
信了！他居然信了？
好好好，不愧是戀愛腦，只相信自已願意相信的。
“謝陛下。”
“邑謙——”他朗聲喚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來是要回潔殿司挨鞭子了。
澐霧心中暗暗嘆氣。
邑謙走進來，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沁炆殿如何了？”戮黎問。
邑謙：“回陛下，您未歸席，他們自是要等著的。”
“你去傳話，就說孤乏了，讓他們自行離去吧！”
“是。”邑謙轉身離開。
唉？不說責罰她的事兒嗎？
澐霧納悶。
“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戮黎冷眼盯著她。
她抬頭，眼中盡是疑惑。
反應過來後，急忙行禮：“奧，婢子告退！”
她剛轉身，身後又傳來清冷低沉的聲音：“若有下次，嚴懲不貸！”
澐霧又急忙回身跪下：“婢子知道了！謝陛下不殺之恩！”
“下去吧！”
直到走回嶺苑，澐霧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就交代在那兒了！
不過他竟然不追究自已對黛悅下藥的事兒？
因為這樣歪打正著對他有利了是嗎？
次日上值時，鸞鳥族使節帶著黛悅來項彥殿覲見戮黎。
他們剛進殿，澐霧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香粉味。
好傢伙，這濃度，要是噴香水得半瓶吧？
二人行了大禮站起身來，使節開始說正事：“昨日夜宴，黛悅殿前失儀掃了陛下的興，故而今日臣下特意帶著黛悅來向陛下請罪。”
他微微側頭示意，黛悅急忙行了他們族中的禮，嬌滴滴的聲音流淌開來：“陛下，黛悅昨日是忽感身子不適才不得不離開的，絕無藐視陛下之意，還望陛下寬恕黛悅昨日大不敬之罪。”
站在一旁的澐霧盯著她嫌棄地撇了撇嘴。
什麼請罪？明明是昨天獻身不成，今天藉機再來獻一次。
怎麼就沒給她拉虛脫了？讓她有勁兒來這兒獻媚！
要是戮黎今天留下了她，昨兒不是白忙活一場嗎？
想到這兒澐霧臉上的不忿越發明顯，正好落進戮黎的眼中。
他臉上帶著禮貌性的溫和看向黛悅：“孤昨日宴上已說過，一個小小意外而已，孤並未放在心上。”
無錯書吧聽得此話，使節和黛悅臉上皆露出歡欣的笑容。
澐霧心裡膈應得差點做不好表情管理。
明明說了她不祥，會搞得他後宮不寧，就是不聽！
聽這語氣是要留下這女的了。
“陛下，黛悅特意奉了我族上好的茶來，陛下可要嚐嚐嗎？”她聲音嬌軟，一雙清明的眸子中氤氳著柔媚，笑起來綺麗動人。
他媽的，這誰頂得住？澐霧要是男的也得淪陷。
“哦？”戮黎似來了興致：“孤倒是未嘗過鸞鳥族的茶。”
一聽這話，黛悅笑得更甜，將手中附了靈力的食盒遞給使節，開啟後捧出茶來。
邑謙走下來作勢要接，黛悅卻後退一步不肯給他，移目看向戮黎：“既是請罪，該由黛悅親自奉上，陛下以為呢？”
澐霧偷偷翻了個白眼。
上位中的人面目威嚴，目光卻無半分凌厲，對著回頭看他的邑謙揮了下手，示意他退回來。
黛悅嬌笑著看了戮黎一眼，端著茶邁步走上臺階，身姿妖嬈來到戮黎身邊。
“陛下且嚐嚐？”她站得距戮黎極近，端著茶奉給他，眼裡的鉤子似要竄出去。
戮黎接過來，放在鼻尖聞了聞：“這茶果真芳香馥郁。”
黛悅心花怒放，正欲傾身搭上他的肩膀，卻聽得戮黎忽然對著一排女侍喚道：“澐霧！”
澐霧冷不丁被點了名，先是愣怔一下，繼而走上前行禮，聽候他的吩咐：“陛下。”
“你覺得這茶如何啊？”
戮黎問出這麼句意味不明的話，倒難住了她。
神經，她又沒嘗，能覺得出什麼？
無奈，只能回答：“是挺香的，自黛悅姑娘進殿後婢子就聞到了，濃濃的綠茶香。”
黛悅心下不滿，輕蔑瞪了她一眼：“無知賤婢，我這可不是什麼綠茶，是我鸞鳥族上好的……”
嗙——
茶碗重落在桌案上的聲音打斷了黛悅，晃盪的茶水濺了出來。
嚇得黛悅心底一哆嗦，下意識後退一步。
戮黎聲線冷硬：“孤也覺得，此茶中透著綠茶香。”
澐霧詫然，抬眸對上他的目光：[你知道什麼是綠茶嗎？]
使節察覺到妖帝變了臉色，急忙朝黛悅遞眼色，接著附和道：“正是正是，此茶確是綠茶。
魑靈不愧為鍾靈毓秀、人傑地靈之地，連殿前女侍都這般見多識廣，僅憑茶香便能判斷得八九不離十。”
澐霧聞言笑了一下，努力壓住嘴角。
雖然知道使節是看著戮黎的面才無腦硬誇，但心裡就是莫名暗爽一下。
戮黎將茶碗往旁邊推開一點：“此茶甚香，的確是好茶，但孤不喜綠茶，貴使可回去告訴你們族長，以後不必在茶上白費功夫。”
他意有所指地告誡，接著又道：“魔魎是我魑靈宿敵，與他們敵對之部，自是我魑靈之友。
既為友，孤自是善待，更不教魔魎欺辱了去，鸞鳥族自可安心。”
他語氣乍聽平淡親和，卻隱隱透著威儀及強大自信所帶來的凌厲壓迫感。
使節聽後，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接著連忙跪地，恭敬誠懇道：“陛下大恩，我鸞鳥族感激涕零！有陛下的庇護與照拂，實乃我族之幸！
日後，我族定繼續與魑靈交好，綿亙開闢市易通商之域，增益市賈往來協作，令兩族生業攜手並趨，啟創萬古長青之治！”
他語氣極為激動，連黛悅也跟著跪在戮黎身側。
鸞鳥族使團在靈都逗留了五日，他們離開的前一夜，戮黎又在沁炆殿擺宴為其餞行。
這次，澐霧是實實在在被安排前去侍宴的。
席間，邑謙特意將她叫了過來，侍候在戮黎身側。
不知是多飲了酒還是有什麼心理顧慮，澐霧過來倒酒時，戮黎突然攥住她的腕子，側首湊近她道：“這次別再故意倒灑了。”
澐霧一怔，心虛地躲開視線：“不……不會了。”
這一幕落在邑謙眼中，卻曲解成了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