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宛都不知道晚上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高燒過後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痠痛,腦子像是被揍了幾拳,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濃濃的疲倦裹著她整整反覆了大半天,還是白氏不得已把她拍起來,讓她吃點東西,怕她餓著。
白氏給她餵了滿滿一碗粥,嘗不出滋味的嘴裡只留下一些淡淡的鹹味。
白清宛看到窗戶後隱約的身影,心中不知為何軟了下來。
小黑似乎也感覺到了家裡的不平靜,每天也不出去遛彎,趴在院子裡,時不時看一眼忙活得白氏,趁她不休息進白清宛屋裡找她。
白清宛捧著它的大臉好一陣蹂躪,跟主人一起玩耍,小黑的尾巴都要搖斷了,它很會看情況,白清宛累了它就乖巧的趴在床邊。
白清宛的身體素質好,第三第四天就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偶爾還有些天旋地轉的,幾乎不影響她的活動。
尹星和偷偷在窗戶後邊觀望的行為也終於沒再做了,擱置了好幾天的抄書工作快馬加鞭的重新開工。
村子最近很安寧,不僅白氏一家沒有人出去轉悠,柳氏家也沒有,他們一家最近去鎮上去了。
白氏旁邊的晴家最近很安靜,一點也不吵吵,家庭倫理劇上演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不知道是不是握手言和了。
白清宛躺在家裡的這幾天少了很多樂子。
她是少了樂子了,李家的那群人則是急死了,平常三天兩頭就看到白清宛帶著尹星和到處晃悠,怎麼一想要等下手的時候,她們反而不出門,難道是察覺到了什麼。
李家的被關在柴房裡,每天都如驚弓之鳥,感覺腦袋上的那把刀隨時就要砍下來了。
她後悔啊,摻和孃家這些事做什麼!
為了好事能成,他們還把柴房牢牢關緊,生怕李家的壞事了去,姚大還來了幾回問媳婦什麼時候回去,他有些不耐,媳婦就是村裡嫁過來的,有什麼事不能離開人?
他都不想說這一家人都住在這麼點地方,需要怎麼伺候?
還是李家老太裝自已瘸了腿,姚大勉強能接受這個理由。
姚大是個能理解別人的男人,一般不是太過分,他都願意給媳婦體面。
李家的在柴房裡內心天人交戰,孃家到底是把她當個人看,沒把她捆起來堵嘴,若是她掙扎,姚大必定能聽見,可是這樣做,就是把她和孃家人割裂了。
壞了孃家的事,以後她必定沒有孃家可以依靠。
同時她又畏懼姚大知道這件事之後會不會打她,哪怕她沒有想要那樣參與,但自已卻是家中先起了白氏心思的人。
就在這樣猶豫中,她失去了求救的機會,姚大走了。
*
身體剛好,白清宛確定自已應該不具備傳染性了,才帶上酒釀,拽著尹星和踏上每個月必去的領錢之路,書肆之中,很多學子都跟他們一樣勤勉,可能和他們一樣高產的人並不多,書肆的小二每次看尹星和的表情都十分敬佩,有時還會淺淺跟他溝通一下書本之事。
即便是白清宛抄的書,尹星和閒來無事的時候也還是會看上一遍,在書肆裡遇到店家或者小二,都能流利的回答一二。
這一來二去的,店家和小二都知道他是有學識的人,再深入一問,無不嘆息他不給力的身體。
嘆息也只是嘆息而已,有些人天生只適合讀書,不適合考試,太多太多才華絕豔的學子終其一生都沒能得到一個“文憑”,想到這隻有遺憾。
尹星和這次抄書獲得了一兩銀子的高價,白清宛一路的彩虹屁就沒停過,尹星和若是有尾巴,說不定能螺旋飛起來。
“去醫館看看。”尹星和怕她還沒好透,一拿到錢就想去醫館去看看,別耽誤了。
白清宛還以為是他不舒服要把脈,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去醫館去,去之前把甜酒釀放在周佳店裡,他會聯絡上次那個小姑娘過來買,錢會下次結賬的時候送來。
周佳不是她的目標客戶,他更愛喝烈酒,白清宛也不推銷,放了東西就和尹星和離開。
醫館裡沒什麼人,藥童都在整理藥材,白清宛他們進去很快就出來了,她有些受寵若驚,來醫館竟然是給她看病的……
咦惹,這感覺怎麼怪怪的。
尹星和強撐著自已的表情,不想給看出任何來,他付出銀子,還要抓點藥。
他要抓的藥就是白清宛有時候會念叨的調料,一樣一點,一兩銀子一下花出去了一半,白清宛眼前一亮,看著那些什麼茴香、桂皮、橘皮、香葉之類的藥材,彷彿看到了什麼寶貝。
她忍著等出了醫館才說:“我們回去吃滷味!”
“?”
“現在還能買到藕,我們買點藕、娘捨不得殺家裡的鴨子那就買一隻,把鴨子肢解了有鴨腸、鴨腎,再買點豆腐乾子,來點雞蛋,能把隔壁都饞迷糊。”白清宛光想象一下就想流口水,她迫不及待的拉著尹星和進行大肆採購。
錢,姐有。
有錢就是要霍霍的!
尹星和見她這麼有活力,當然不好阻止,他也並不想阻止。
兩人一頭扎進菜市場,白清宛眼尖的看到好幾個鋪子面前還有人家不要的鴨腳雞腳,這種地方肉少,錢卻和有肉的地方一樣多,大家都不喜歡買,只有快收攤的時候,或者人家不要的多了,才會稍微降價賣。
不僅是鴨腳,還有雞腳,鴨腸剩的不多,好多人家裡養了小貓咪的,會掏錢買一點給小貓咪吃,別說多寵了。
翅膀基本沒有,翅膀是不會拆分賣的,但還有些鴨頭鴨脖,剛好適合她不想買鴨子的人。
白清宛頂著大家不太理解的視線,把攤位上自已想要的鴨腳、鴨腸、鴨腎和鴨頭脖子什麼的都買了。
轉頭看到一戶攤販賣花生的,白清宛買了點打算滷了吃。
毛豆這個季節很少了,不知道是不是過季了,但有藕也不錯,白清宛對此很滿意,這樣一來,尹星和抄書的一兩也花得七七八八了,把剩下的留下來,下一回她還想買什麼還能湊點。
尹星和壓力有一點點大,因為白清宛實在是太會做吃的,他無法拒絕。
回到家中,白清宛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處理食材,剪指甲的剪指甲,洗洗刷刷的洗洗刷刷,白氏一看她買了這些東西,心久違的又開始痛起來:“小宛,這些沒肉。”
“就是不要肉的。”白清宛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態,但因為沒肉,這些賣得比有肉的地方便宜,算下來還是挺實惠的,若是跟肉一樣價格……
那還是少吃點吧,調料怪貴的。
把所有的肉類焯熟,用涼水衝一下皮肉又緊實好吃,再將香料、辣椒、蔥薑蒜什麼的放進鍋裡炒,這一步糖絕對不能不放。
不放糖的滷味真的不好吃。
炒出漂亮的糖色,再加點酒、醬料和水開始煮,雞蛋、肉都可以先放進去熬煮,煮到差不多就可以加入素菜,再拿出來冷卻就好了。
看起來製作過程不難,用的時間不少。
滷味的香氣本就霸道,白清宛又捨得加料,這個滷料的味道真是香出十幾裡,真是一點也沒說錯,真的能把隔壁饞哭——
無論是晴家的小耀祖還是晴老太,眼睛跟黏在白家上了似的,一直趴在家裡的小土牆旁邊眺望,恨不得衝進別人家看她們到底在做什麼。
“呸,賠錢貨的兒子還有個不知道節省的兒媳,吃吧吃吧,遲早吃窮寡婦家。”晴家老太看了半天沒個人出來,想要厚著臉討要東西都沒得,小聲的罵罵咧咧。
“奶,我餓,我想吃。”
“吃吃吃,有什麼可吃的,就是聞著香。”晴家老太心疼孫子,還不忘拉踩,“不指定是熬藥材呢!走,奶回去給你吃雞腿。”
“好耶好耶,吃雞腿~”
白氏和尹星和都被這霸道的味道勾得一個沒心思幹活,一個沒心思抄書,兩人眼巴巴的來到廚房,接近了味道最最濃郁的中心。
白清宛已經把滷味撈出來,正熱乎著,她發現自已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來了倆人,她笑了笑,給了兩人一人一顆滷蛋:“嚐嚐。”
這一餐的造價是真的高,尹星和知道內情,白氏卻還不知道鍋裡翻滾的樹葉、不知名樹皮價值幾何,母子二人用筷子一人戳了一個,一邊吹一邊吃。
雞蛋滷的時間久,已經很入味,比白雞蛋好吃不知道多少,白氏有些驚訝,很珍惜的把每一口都吃了。
尹星和經常喝苦藥,吃什麼都香,自從白清宛來到家裡,他吃的東西又香上了一個檔次,埋頭吃著頭都不抬。
“沒想到整個的蛋也有不同的做法呢。”白氏喜歡吃滷蛋的蛋黃,跟鹹蛋一樣有味兒。
“下次煮茶葉蛋給你們吃,那個也好吃的。”白清宛笑著在心裡補充:這可是有錢人專享。
“茶葉也能煮蛋?那能好吃嗎?”白氏沒吃過,好奇的問。
“能啊。”當然不只是用茶葉,這些貴得要命的調料也是不會少的。白清宛點了點,材料都夠,下週再吃。
白氏和尹星和很是期待,她們兩個已經完全不會想到食物的造價了。
大概是家裡很長時間沒有缺過糧食,白氏的鬆弛感很容易就能被看出來,笑容多了,面板狀態變好了,而且臉上也開始有肉了。
這是白清宛很樂意看見的,她不喜歡掃興的家長,更何況她也能掙錢。
比起其他的穿越女主,她可能掙得不多,但錢夠用就行。
白氏看白清宛滷了很大一盆,詢問了她的意見,挑了點送人。
因著平時柳氏、何氏她們都明裡暗裡的幫她們,白氏一家一家去送了些,也沒忘記把趙叔和張大夫那送送。
柳氏一家去鎮上了沒在家,白氏在路上很容易遇到鄰居村民,有人聞到她手裡肉的味道,問她拿的是什麼。
白氏出門之前就用葉子裹著,別人看不出是什麼,她推脫著回答:“只是我兒媳做的一些食物,先走了。”
她腳步飛快,一會兒就消失在大家眼中。
“也不知道她媳婦靠酒釀掙了多少錢呢……”看著白氏日子越過越好的村民有些酸。
“酒釀能掙幾個錢,換點酒釀也才給一點米而已。”林大家的嗑著瓜子,不屑的道,“她家又沒地,換了米也就夠一家人吃。”
“到底家裡還養了雞鴨,雞蛋補人呢。”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白氏從原來瘦骨嶙峋,一臉苦相蛻變成現在溫婉平和的面容,大堯村的原住民深有感觸,花梨村的人有點感觸但不多。
羨慕的人居多,大家都喜歡會掙錢的媳婦。
“還有,他家可還有個病懨懨的兒子呢,也不知道哪來的錢。”
是呢,大家對此都很清楚,白氏每個月都要跟張大夫買很多藥材,一次起碼40文,一個月至少要買三四回。
“你管她呢,錢又不會到你手裡。”別人有錢那也是別人的造化,羨慕不來。
“我看她媳婦是不是偷偷釀酒賣了。”林大家的嘀咕。
“賣了就賣了唄,有酒引的酒那麼貴,從村裡的人手裡換還便宜,若是她真賣酒,村裡那個酒鬼還需要去別的地方買?”村裡的人都希望生活便利,喝點小酒又不是犯了天條,她們家裡男人沒一個不愛喝酒的,若不是太貴,他們必定都會淺酌一些,作為媳婦,她們怎會不心疼男人。
“小白丫頭不賣酒,我偷偷問過了。”若是她肯賣酒,村裡不知道多少媳婦偷偷求她勻點呢。
外頭的酒一壺最少要40文,若是從小白丫頭這換,指不定只需要一些家裡有的東西,可比40文便宜多了。
也有婦人不信:“肯定是覺得便宜了,不賣給你們吧。”
有錢不掙?
誰信呢。
“真的,我問好多回,她說自已沒有官府的酒引,不能賣。”
“太實誠了。”
“跟白氏一樣實誠。”
“不會做生意啊。”
話題說著說著就偏了,只有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看過來,飛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