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蛋被診斷為鼓膜穿孔,聽力受損十分嚴重。
劉大旺當天凌晨就被帶去了派出所,劉子豪右小臂粉碎性骨折,三班的另外兩個男生也很快被開除。
阿毛被班主任表揚了一番,但他並沒有感到開心,反而很失落。
出手相助自已的同學不是很正常嗎?何況自已和麻蛋關係那麼好。
倘若誰也不管,說不定暴力會再一次降臨在誰的頭上。
弱勢只有團結起來才會強大,否則永遠只是弱勢。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麻蛋都沒有來上學,出事的第二天早上他就被爺爺領回去了。
這件事情在學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從此值夜班的老師要在男生宿舍樓睡,學校還專門開了通報大會,校長在主席臺上嚴厲批評校園霸凌的行為,並表示零容忍。
一個多星期後,大家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只有阿毛心裡明白,麻蛋還沒有回來,這件事不能就這樣過去。
果然,麻蛋的爺爺帶著麻蛋在第二個週三的早晨來到了學校,他們直接去了校長辦公室,很快,校長辦公室裡的火藥味兒傳遍了整個學校。
“我的孩子被打成了耳膜穿孔,去醫院做手術花了兩萬多,你們就這樣處理嗎?你們這些老師是幹嘛的?!”嚴厲的質問讓辦公室外面的一切聲音都黯然失色。
“我們會處理,那個劉子豪還在縣醫院,等他康復得差不多了,我們會讓派出所的人協助處理,大爺你先不要急好不。”校長並不樂意這爺倆在他的辦公室過多停留,阿毛在對面的教室,透過窗戶看見校長在把這爺倆往外推。
阿毛和爺爺被安排到了教務處,校長給這位瘦得像人乾兒一樣的老頭遞了一根菸。
阿毛的爺爺坐在長凳上,口裡吐出的煙霧加深了他臉上的皺紋。
“也不瞞你們說,俺們都是鄉下的,老實本分沒的說,這孩子平時聽話,我是知道的,他爸媽常年在外打工,家裡房子破舊成那個樣,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在學校被打成這個樣,誰不心疼?是誰誰心疼,你說是不是?”
校長連連點頭說是。
“孩子的耳朵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前兩天他媽在電話裡愁得直掉眼淚。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你們學校也沒個說法,那個混子家也沒個說法,我們怎麼能過的去?”
校長還是連連點頭:“大爺,你放心,你先回去再等兩天,楊大江這裡你也放心交給我,我保證他在學校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欺負。”
“還兩天?!都過去多長時間了?!我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今天他家長來也好,不來也好,你都得給我個說法,不然讓派出所的人過來!我只講理,我的孩子被打成了這樣,我今天就要個說法。”
麻蛋的爺爺情緒非常激動,露在衣服外面的青筋凸起,簡直要把那經歷了七十多年風吹日曬的面板撐破。
“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們來!”校長雖然回答地很痛快,但從口氣裡可以聽出他十分不樂意。
中午的時候,一輛警車停在教務處門前,車上下來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還有兩對夫妻,他們分別是劉子豪和劉大旺的父母。
他們都進了教務處那間小屋,對面教學樓的窗戶上長滿了看熱鬧的腦袋。
阿毛也在對面的窗戶邊看,他想象不出現在自已的好兄弟到底怎麼樣了,劉子豪和劉大旺都沒有來,麻蛋作為受害者,理應受到施暴者家長的賠禮道歉。
可是阿毛的想法遠遠偏離了現實的發展。
那間小屋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對面教學樓上的人什麼也沒聽到,緊接著就開始了大吵大鬧。
“你的孩子把我家豪豪打到粉碎性骨折,這個賬怎麼算?!我們醫藥費花了將近三萬,誰來給我們賠?!想找我要錢,門兒都沒有!”劉子豪的母親從小屋裡出來,她雙手叉腰,聲音非常刺耳,她說話的方向對著天空,彷彿不是在跟麻蛋的爺爺理論。
“我怕你啊!?是你家不成器的半夜跑到學校打我家孩子!哦!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麻蛋的爺爺也不示弱,從小屋裡出來指著劉子豪的母親大聲叫道。
“我不管,我家豪豪手都斷了,現在還在醫院住著,讓警察評評理。”劉子豪母親的手臂揮來揮去,視力不好的人都可以看見殘影。
“讓警察評理!是誰先動的手?你們兩家的孩子合起夥來欺負我們家孩子,你們還有理了。我不管,這兩萬塊錢的醫藥費你們兩家都得出,並且是一家兩萬,別的沒什麼好說的。”麻蛋爺爺的口水都噴出來了,兩顆眼珠子像著了火。
那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他們中間調解,但聲音很小,什麼也聽不清。
“憑什麼?!事情不是我們家大旺主導的,憑什麼我們也要賠兩萬?你總共就花了兩萬,憑什麼讓我們都賠兩萬?你這老頭不講理,純粹訛人!”劉大旺的父親也加入了進來。
無錯書吧“憑什麼?自已回家問問自已的孩子!他們是已經被學校開除了的人,現在跑到學校打學校裡的學生,誰有理?警察,你說說誰有理?!!”
“老爺子,你先聽我說,事情我們會好好處理,大家先坐下來慢慢商量,這樣吵下去怎麼解決問題?”警察還是聲音很小。
“我剛開始時沒有坐下來好好商量嗎?他們什麼態度,他們有道歉的態度嗎?什麼樣的家長教出什麼樣的孩子。我不管,如果這四萬塊錢他們要是不出,那就讓學校來出,學校也有責任,憑什麼外面的街混子可以跑到學校打學生,還有沒有王法了?”
“什麼學校出?!不都跟你說了,問題怎麼解決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你這老頭子!”校長不願意了。
“對!我是老頭子,你們都是年輕人,年輕人也得講理啊,你還是個校長,你分不清青紅皂白嗎?!要我說,你不配!”麻蛋爺爺的情緒依然很激動。
教務處的門很小,屋內的空間也很小,這間小屋裡曾經修理了不知多少個調皮搗蛋的學生,大家平時打掃衛生時都不敢輕易靠近,因為那裡的沉默具有不可言狀的威懾力。
可現在,小屋門前亂成了一鍋粥,吵鬧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誰也不服誰,阿毛在窗戶邊看著他們爭吵,心裡很不是滋味,那些大人站在小屋門外面的水泥地上,中間幾次都有想打起來的架勢,連小屋的門看起來都比平時更小了。
那個穿制服的警察很無奈,他乾脆放棄在這夥人之間的周旋,轉身走到警車旁邊,只見他從車窗內拿出警報放在車頂上。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像一根萬能的針,挑起了每一個看熱鬧的神經。
而爭吵還在繼續。
突然,阿毛看見麻蛋從小屋裡跑出來。
“別吵了,我不上了!!!我不上了!!!”
麻蛋像一個從黑洞中突然鑽出來的刺蝟,行動不快,但攻擊性極強。
阿毛看見他頭上還纏著紗布。
麻蛋的一句話,準確說應該是怒吼,讓他們的爭吵瞬間熄火,世界好像瞬間靜音了。
遠遠地,阿毛看見麻蛋抹了一把眼淚,然後朝學校外面跑了。
我親愛的兄弟,你不要如此傷心!
我親愛的兄弟,你快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