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蛋手心的血已經止住了。
阿毛鬆了口氣,還好沒有死人。
但不知道接下來老師會怎麼懲罰自已,也無妨了,大不了就挨頓打,阿毛心想。
看來今天這個見義勇為不怎麼成功,雖然幫傻妞解了圍,但自已也闖禍了,讓對方見了血,怎麼說阿毛都覺得自已是有一些錯的,他準備隨時聽從老師發落。
上課時間還沒到,大鼻子就把其他學生叫進了教室,土匪三人組和阿毛一字排開,遠遠地跪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像空地上突然冒出來四個挨著的樹樁。
大鼻子從教室出來了,不過沒有朝四人罰跪的方向走去,而是轉身去了教室的東牆根,三兩步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裡。
阿毛以為老師去撒尿。
沒想到,剛剛消失在他們視野裡的大鼻子又出現了,手裡握著一根荊棘條,正氣勢洶洶向他們走來。
阿毛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但麻蛋嘗過荊棘條的滋味。
麻蛋像膝蓋下面安了彈簧,一躍而起,朝著大門的方向飛奔,跑著還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大鼻子在後面緊追不捨。
小短腿再靈活也沒有大長腿的步子大,剩下的三人還沒想明白要不要起身逃跑,大鼻子已經拎著麻蛋回來了。
麻蛋被扔到其他三人面前。
“跪好!看你往哪跑!反了你!”大鼻子厲聲呵斥道。
麻蛋只好屈服,乖乖跪在自已原來的位置。
“害人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今天不抽死你們。”
大鼻子手裡的荊棘條在空中來回晃動,晃得空氣發出了咻咻的聲音,晃得阿毛心裡一緊一緊的。
看來在劫難逃。
麻蛋此時頭低得快掉進了自已褲襠裡,二皮和辣條直接流出了兩行淚。
大鼻子怒氣衝衝,對著他們四人的後背,每人來了兩下,荊棘條在接觸到皮肉之前依然發出了咻咻聲,好像抽在背上的不是荊棘,而是大鼻子手裡甩出來的風。
背上先是一陣火辣,接著隱隱作痛,大鼻子對四人的行刑暫時告一段落。
阿毛忍著背上的火辣,心裡卻很痛快,被荊棘抽過之後讓他有一種莫名的順暢,他心安理得,彷彿抽在他背上的荊棘,讓麻蛋手心的傷口立刻痊癒了。
四人一直在空地上跪著,一下午都沒有回教室,好在天公作美,沒怎麼下雨了,只是地上有些潮溼。
阿毛跪得膝蓋痠痛,於是跪姿改成了坐姿,麻蛋三人也陸續歪坐在地上。
實在無聊,剛才的風風雨雨對四人來說已經過去了,恰巧天空中露出了一抹暖陽。
辣條從地上撿了五顆石子,土匪三人組一改剛才的沉悶,開始頭對頭在地上玩起了拋石子,屁股上的泥灰隱約可見。
不一會兒,阿毛的頭也擠進去了,四個小朋友頭對頭,屁股朝外撅著,像四條正在搶食吃的小奶狗,又像一朵綻放在空地上的泥巴。
咩——咩——
遠處傳來了羊叫聲。
阿毛的爺爺正趕著一群黑白相間的羊走在學校外面的土路上,領頭的公羊跑在最前面,只挑最嫩的草啃。
有些羊偷偷跑到了旁邊的麥地裡,但馬上被突如其來的皮鞭聲嚇了回來,有些羊直接下到池塘邊伸著脖子大口啃食馬齒莧,深秋的路邊,雜草早已衰敗,但羊群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爺爺看見了與他一塘之隔的阿毛,此時的阿毛正玩得盡興,只聽到咩咩的羊叫聲,並沒有察覺到遠處的爺爺。
放學後,大鼻子終於從教室走出來,然而對四人的懲罰還未結束。
大鼻子要求阿毛四人今天值日,必須把教室打掃得乾乾淨淨才能走,但凡有一點不乾淨,接下來一星期的教室衛生由阿毛四人負責。
四人拎起掃帚就幹,瞬間把教室搞得烏煙瘴氣,好在大鼻子從池塘裡提了一桶水過來,嘴裡罵罵咧咧地灑在地上,教室裡的灰塵頓時被吸附了大半。
由於大鼻子灑水的時候一手捂著鼻子,以至於嘴裡發出的聲音並不清晰。有一瞬間,正在掃地的阿毛以為老師被綁架了。
四人終於獲得解放。
就這樣,阿毛與土匪三人組成了不好不壞的朋友。
阿毛回到家就跟母親講述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講得正盡興,爺爺突然手握皮鞭進來了,揚起鞭子就準備往阿毛屁股上抽。
還好母親反應快,一把將阿毛摟在了懷裡。
“打我小孩幹嘛!?”母親瞬間惱了。
無錯書吧“你問他今兒下午在學校幹啥?一看就不是個好好學習的料,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爺爺一臉嚴肅,嘴裡不停嘟囔。
三隻羊站在門外面看熱鬧,還留下了一堆羊屎蛋子,嘴裡發出咩咩的叫聲。
“那也不能用皮鞭子抽!”
母親與爺爺爭執起來,阿毛被這突如其來的爭吵嚇得在母親懷裡抽噎。
“只管護著,看樣學不出個啥好。”爺爺嘟囔著走了,門口的羊被狠狠抽了一鞭子,那羊轉身就跑,邊跑邊往地上扔羊屎蛋子。
母親蹲下來摸著阿毛的臉,盡顯疼惜之情:“我看看,沒抽到你吧?”
那個傍晚,父親回來後,院子裡一直響徹著母親吐槽自已公公的聲音,這聲音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家門口開始響起一家人吸溜麵條的聲音。
狗子坐在地上眼巴巴望著阿毛手裡的碗,它面前的地上有一小片土是溼潤的,那是剛剛阿毛給狗子放麵條的地方。
狗子哼唧了一聲,接著又一筷頭面條從天而降。
真是皇天不負有心狗,吃飯還得我阿毛。
月光穿過窗戶灑到阿毛床上,他想到了大鼻子剛教過的一首詩。不過,那首詩的意思他並不理解,只覺得所有古詩只要背會了,都朗朗上口,彷彿刻在了腦子裡一樣。
那個時候的阿毛覺得,所有的事情,只要記在腦子裡就不會忘記。
腦子真是個好東西!阿毛摸了摸自已的頭。
可光記住也不行,解決不了問題。
就比如那個皮鞭,雖然他還未嘗過被皮鞭抽的滋味,但荊棘條的滋味想想就已經讓人冒冷汗了。
不行,那個皮鞭已經對他構成了絕對的威脅,說不準哪天爺爺還會用它來抽自已。
阿毛在床上翻來覆去,他記住了皮鞭,可他不想在以後的記憶中出現被皮鞭抽的滋味。
他要想個辦法不被抽,可想什麼辦法好呢?
想著想著,阿毛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阿毛起床後看見父親在院子裡掃樹葉。
深秋的樹葉,夜裡經風一吹便落了一地,院牆外面的樹上逐漸光禿禿了,阿毛看著父親把樹葉掃到簸箕裡,然後再端出去倒在池塘邊,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落寞之情。
秋天,萬物凋零,一會兒吃完飯居然還得去上學。
阿毛呆呆地看著池塘。
池塘......對啊!池塘!
小孩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阿毛想出辦法了。
該死的皮鞭,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