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傻妞目光的方向，她的褲兜也是吸引大家的地方。

不管是走路的時候，還是坐在教室裡，她的右手一直捂在大腿右側上面的褲兜上。

深綠色的褲子上綴著一個灰色的褲兜，怎麼看都怪怪的。

不過，那個時候也沒有誰在意，畢竟大家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一點補丁。

要是誰哪天穿了一雙新鞋或者一件新衣服，小夥伴們能自打你進校門的那一刻就圍著你，一直跟到你座位上還要繼續欣賞，羨慕的眼光能把你團團包圍。

大家對自已身上的破破爛爛並不怎麼在乎，但別人身上的光鮮亮麗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起初，沒有人在意傻妞的褲兜，直到土匪三人組在王老頭那裡買了一把小刀。

土匪三人組是一年級的三個男生，這個人人忌憚的稱呼來自胖子校長，他們自打聽到這個稱呼就像自已獲得了皇帝的封號一樣，引以為傲，且為害四方。

麻蛋是土匪三人組的老大，二皮和辣條分別排老二老三。三人有一天中午趁著胖子校長午休的間隙，偷偷推開了校長的門。

麻蛋看見地上那一箱粉筆的時候，眼睛裡冒出了金光。

他這眼睛一亮不打緊，直接把校長的一碗紅燒肉閃沒了。

辣條在外面放風，麻蛋和二皮一大把一大把地往自已兜裡裝粉筆，眼瞅著就裝滿了。

胖子校長醒了。

他瞪著眼睛在躺椅上大呵了一聲，麻蛋和二皮拔腿就跑，結果辣條沒反應過來，被往外衝的麻蛋撞了個四腳朝天，二皮也被絆倒了。

三人正準備爬起來就跑， 不料辣條已經被校長踩在了腳下，麻蛋和二皮也被死死揪住了衣領，掂得只有腳尖著地。

“奶奶的！三個小土匪，偷到你劉校長我屋裡來了，這以後還得了？”

那天下午，烈日依舊當空，麻蛋、二皮和辣條三人，一併排跪在學校的主幹道上，臉上沒有絲毫知錯就改的意思。

下課後全校的同學都跑過來圍觀，有人佩服他們的勇氣，說此刻的他們像桃園三結義，有人說他們臉皮真厚，簡直可以拿來做扣肉。

也確實，這三人的背上分別都有一個大腳印子，裡三層外三層的同學怎麼嘲笑，他們都無動於衷。

那天傍晚，還沒等值日的學生打掃完衛生，麻蛋就站起來了，他揉揉痠痛的膝蓋，對二位小弟說：“以後我們就是土匪三人組，誰要是敢欺負我們，我們不用去銅鑼灣找陳浩南，也能讓他看看楊柳村小學土匪三人組的厲害！”

“那不是古惑仔嗎？”辣條問。

“我覺得土匪這個稱呼更霸氣，古惑仔聽起來太小氣，像是煽風點火之輩。”麻蛋一臉自豪。

二皮聽到麻蛋說的話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對“土匪三人組”這個稱呼很是滿意。

三人正頭對頭趴在一起，商量以後如何成立自已的幫派，打下一片江山，校長走到了他們跟前。

與此同時，三人的家長也在馬不停蹄地往學校趕。

一頓抽打之後，校長得到了三人父母滿意的道歉。

麻蛋的臉上多了兩個巴掌印，辣條跪在地上抹眼淚，二皮站在那裡嚎啕大哭。

接下來的三天，胖子校長帶著一眾老師去土匪三人組的家裡分別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美其名曰——家訪。

父母的打罵和老師的家訪並沒有讓土匪三人組改過自新。自從自封這個稱號，三人在學校時走路都是一併排，那種昂著頭的姿態，活像進了村的鬼子，引來高年級學生的一陣陣嘲笑。

土匪三人組主要欺負的目標是比他們低一個年級的學前班，這群學生害怕他們裝出來的凶神惡煞，因此常常被土匪三人組勒索。

老師在的時候他們不敢為所欲為，老師不在的時候，他們會跑到學前班的教室裡搜刮各種他們想要的東西，但凡誰有個好看的文具盒，或者誰新買了一支好看的自動鉛筆，都不敢拿出來用，怕被土匪三人組看見，給搜刮了過去。

那是秋收後的一個雨天，午後的教室亂哄哄的，地上的泥水弄得這間教室潮溼油膩，淋了雨的學生頭髮上散發著一股落湯雞的味道。

麻蛋從家裡又偷了一塊錢，他花了兩毛錢買了一把削鉛筆的小刀，鋒利無比，剩下的八毛錢買了五個泡泡糖和三根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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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蛋吃了兩根半辣條，剩下的半根用小刀切成了三段，分給二皮和辣條一人一段，剩下最後一段他還是塞到了自已嘴裡。

二皮抹著嘴角的油辣子意猶未盡，眼睛盯著王老頭的零食筐目不轉睛。

“想吃的話明天帶錢來買哈。”

“咦——這辣條真香真有味兒！”

王老頭此時像個王婆。

麻蛋趴在一棵樹上向他的二位小弟展示小刀的鋒利。

那小刀往楊樹皮上一劃，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上面有一個刀口子，刀刃向下一削，一塊樹皮整整齊齊掉到地上，楊樹頓時破了相。

麻蛋揮舞著小刀在前面激昂奮進，二皮和辣條跟在後面興高采烈，彷彿他們的大哥拿著一件無人能敵的神器。

麻蛋來到學前班教室門前時，大家都一鬨而散，唯有傻妞坐在座位上嘿嘿直笑，目光還是望著天花板。

麻蛋很好奇她褲兜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一直用手捂著，誰也不給看。

這點神秘讓他愈發心癢癢，彷彿不弄明白裡面是什麼，心裡就會急得長草。

他讓辣條去掰開傻妞的手，可沒想到的是，傻妞居然輕輕鬆鬆將辣條推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沒摔倒。

二皮和辣條一起上，他們一左一右拉住了傻妞的手，傻妞掙脫不開，嘴裡發出倔強的聲音，眼睛和眉毛擰巴到了一起。

麻蛋拿著小刀，一手扯著褲兜口，一手用刀割傻妞大腿上的灰色褲兜。鋒利的小刀與布料接觸的瞬間發出刺溜刺溜的聲音，傻妞的臉已經扭曲到看不見眼睛了，嘴裡發出的聲音逐漸刺耳，像是一頭待宰的羔羊在做最後的掙扎。

半個黑黢黢的饅頭從褲兜裡滾落到地上的時候，麻蛋大失所望。

灰色的褲兜被割得只剩一個角連在褲子上，這塊耷拉在傻妞大腿上的破布就像狼群從羔羊身上還未撕下來的肉。

剛從家裡過來的阿毛，看見同桌傻妞的遭遇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他便上前去猛推麻蛋，麻蛋沒注意，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小刀在他手心上滑了個大口子，那傷口先是沒反應，接著一道鮮血慢慢流出來，滴到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麻蛋站在那，左手握著右手嚎啕大哭，二皮和辣條嚇壞了，一動不動。

阿毛見此狀也嚇壞了。

他心裡想，如果麻蛋死了，他不就成殺人犯了嗎？

越想越怕，阿毛也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來。

學前班的教室在這天的午後充斥著血腥味和哭聲，這哭聲此起彼伏，終於把大鼻子趙老師引來了。

麻蛋手心的傷口還在滴血，阿毛覺得自已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