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說什麼?”凱爾·芮普曼從電腦顯示器前抬起頭,將原本放在桌案上,自已的黑框眼鏡戴上,“你如果是想繼續跟我聊那個無面的事情,那你還是別說了。”
李雲齊掃了一眼放在旁邊的那張卡片。那兩個數字已經被釘印在那張原本沒有顏色的卡紙上。
“不,和那個沒關係。”李雲齊在組織語言,“我有一個猜測,可能聽起來會有點荒謬,但是我覺得還是得跟你聊一聊。”
凱爾想了一想,從電腦旁邊移開,示意李雲齊坐到辦公桌對面。
李雲齊:“威廉老師他們現在已經查詢到的資料和資訊已經確認中文地區存在紅王之子教徒了,這我們能達成共識對吧?”
凱爾掃了一眼李雲齊放在桌上卻沒有開啟的資料夾:“對。基本上和我的判斷一致,怎麼了?”
李雲齊:“那麼如果說這些人確實是紅王之子教徒,那麼理論上,他們最終服務的目標就是深紅之王,沒錯吧?”
凱爾:“……是,除非我們的誤判在於他們不是紅王之子。”
李雲齊:“那麼基金會對深紅之王瞭解最只管,影響最深遠的兩個編號專案,一個是231,一個是2317,對吧?”
凱爾眯起了眼睛,但她沒有說什麼。
李雲齊開啟資料夾,拿出一份檔案,反過來推到凱爾面前:“231的檔案裡面出現的七個女孩。除了第七個女孩,其他女孩都已經死亡,且都存在懷孕狀態。為什麼基金會需要使用蒙托克程式來防範第七個女孩生產?”
凱爾:“我不知道,你來告訴我。”
李雲齊:“你知道的。第七次生產會生產出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我想我們都不會有異議,那產物和深紅之王必然有關。”
凱爾:“所以呢?”
李雲齊:“編號專案2317,異界之門。門後是被稱為諸界吞噬者的實體。基金會認為這是深紅之王的本體。對吧?”
凱爾翻看李雲齊遞過來的一疊由回形針夾在一起的紙張。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以置信。
李雲齊:“如果這兩個檔案是獨立的,那基金會可能確實控制住了這件事。但是事情不是這樣的。異界之門和七新娘是同事在同一個地點被回收的。編號專案4231,蒙托克之屋。那間屋子地下,是七新娘和異界之門。七新娘的囚室對面,就是儀式祭臺。”
凱爾看著李雲齊再次將一份檔案放在自已面前。
李雲齊:“這兩件事是聯絡起來的。如果全部七位新娘誕下子嗣,深紅之王的極品九齊全了。”
凱爾:“所有的這些都是在幾十年前。基金會收容這三個異常的時間在1989年。”
李雲齊:“這就是我想說的。收容的時間是1989年,現在已經是2024年。文件多久沒有更新過了?第七位新娘是否分娩?”
凱爾:“可深紅之王沒有來到這個現實。”
李雲齊:“如果第一個新娘不是那個被擊斃的女人,而是另一個人呢?”
凱爾幾乎是蹦了起來:“你不要再說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雲齊很堅定:“深紅之王沒有來到這個現實,或許是因為第七個女孩沒有分娩,但也可能是因為儀式根本就沒有完成。第一個囚室裡沒有人。如果,蒙托克之屋就是囚室,第一個祭品不是那個被擊斃的4231-A的女性綠型,而是那個B的男性綠型呢?”
凱爾:“這不可能。那個人現在……”
李雲齊:“我不擔心那個4231-B,我擔心的是如果紅王之子的目的是完成那個儀式呢?他們不能控制第七個新娘,也不需要控制第七個新娘。他們只需要重現曾經發生在蒙托克之屋的一切,讓那個4231-B失控就好了。”
凱爾:“這是不可能的。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對他進行控制和操縱。你從哪來的這些念頭?”
李雲齊:“我……夢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位置是章東省陌上市。我懷疑那裡有什麼東西被藏起來了。”
凱爾:“那個蛇之手告訴你的地址。”
李雲齊:“和那個蛇之手無關。我夢到了那家花店。我夢到了那兩個人。叫做弗朗西斯的男性和叫莉莉的女性。我看到了那個空置的第一間囚室。如果這囚室沒有被空置呢?如果這意識的每一個步驟都完美無缺地被進行呢?如果七個新娘被正確地獻上而不被打擾,那麼會發生什麼?”
李雲齊:“這就是我在擔心的。中文地區的紅王之子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血樹。血樹召喚是手段,是掩護。他們實際上是為了重現蒙托克之屋的儀式。他們根本就是想直接召喚深紅之王,地點就在這個地方。”
凱爾:“這是不可能的。那個地方從軌道衛星看是一片空白。想要仿造北門鎮的建築面積和人員流動根本沒辦法瞞得過軌道衛星的監視,除非……你……你這些資料是從哪裡得到的?”
李雲齊不說話了。他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那張卡片。
果然。凱爾微微拉下眼鏡:“你說的確實能說通,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能過作為支撐。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你想怎麼辦?直接殺過去嗎?別犯傻。”
李雲齊不知道該說什麼。
凱爾:“明天威廉和珍妮特會到學校。明天的會議上,我會把你的提案跟他們做同步。大家一起商量過之後再定怎麼處理。”
李雲齊看向凱爾。他以為這件事已經沒有希望了。
凱爾不再看他:“沒什麼事你可以回去了。不要再跟第二個人提起你今天在我這裡說過的話。”
李雲齊只好點頭,小跑離開凱爾的政教處辦公室。
凱爾將眼鏡摘下,重新看回螢幕。
她本不是願意在沒有證據的猜測上下太多功夫的。如果僅是李雲齊的言論和無面的留言,那她也許會自已做一些調查。
但是如果威廉的調查結果指向了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郵箱裡,威廉的郵件仍未關閉。弗蘭克的郵件也送到了。三個人,從兩個方向趕往學校。
她確實查了那個地址,那裡也確實什麼也沒有。但是李雲齊無意間提醒了她一件事。
無錯書吧軌道衛星上什麼也沒有不代表那裡真的什麼也沒有。
可見光譜隱形的莊園,她又不是沒見過。
——————
沉默。會議室裡瀰漫著尷尬的沉默。
沒有人相信這推論。這推論是如此的荒謬。毫無根據、杞人憂天。
但很可笑地,威廉帶回來的線索卻在暗示著這個方向。
這荒謬的可笑中,隱隱地帶上了某種毛骨悚然的意味。
“這是你的理論嗎?”威廉·布萊克看向凱爾·芮普曼。
“不完全是,但……是的。是我的理論。”凱爾看向威廉。
威廉懷疑的目光在凱爾臉上停留不了多久,轉向李雲齊。
威廉:“我們是不是看見的不是同一幅衛星圖?無論是可見光還是卡爾蘭成像,哪裡都什麼也沒有。我們是在看同一幅監控圖嗎?”
凱爾瞥了一眼投影,不想說話。
弗蘭克·伊森掃了一眼凱爾:“我們都知道,可見光成像和卡爾蘭成像不代表那裡真的沒東西。有過先例的。”
珍妮特看了一眼凱爾。
凱爾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威廉:“你比我更知道是哪裡。那個莊園。”
威廉哽住了。
凱爾:“那個隱匿資訊的法陣並不是什麼很難見到的東西。公共領域都知道。那個法陣的困難之處從來不在獲取上,而在於這麼巨大的範圍之內進行鋪設。考慮到我們有過先例,我認為這種可能性確實是存在的。”
威廉:“但是這同時意味著對方對召喚深紅之王的儀式非常瞭解。那本聖典是基金會翻譯的。”
弗蘭克:“不一定。對方是紅王之子教派的情況下,我們必須認為這不是什麼秘密。畢竟他們甚至能夠召喚血樹。”
威廉:“好,就算是這樣。我們應該怎麼去處理?放棄我們之前所有的線索去追嗎?”
凱爾:“但是你帶回來的線索也指向同一個地方。我們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發生了什麼,我們也需要查出來。”
威廉:“你有哪怕任何一點佐證嗎?這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調查方向。”
弗蘭克:“威廉是對的。問題是人手。就算是同一個地方,查兩件事情的人手我們是不夠的。”
凱爾:“不會不夠。那裡有什麼我親自去看。”
所有人都在看凱爾。
威廉:“我很懷疑。這些推測雖然能夠在邏輯上說得通,但是也就在邏輯上能說通。這到底是你的想法,還是你從別的什麼地方得到的想法?凱爾你能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嗎?”
弗蘭克:“別說蠢話。科研部的兩個新專案還在研究,你作為科研部的主管跑去出外勤任務不覺得有點不切實際嗎?還是說你忘記了你脖子上戴著一顆炸彈?”
凱爾沉默。
李雲齊弱弱舉手:“其實……這件事情和凱爾老師無關,這是我的想法……”
“把你的嘴閉上老實坐著。”凱爾掃了一眼李雲齊,“現在情況很明顯。這想法是他提出的還是我提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想法證實或者證偽都很簡單:讓一個人去看看就完事了。威廉或者珍妮特分開分別去調查太過危險,一起去的話原本的方向就會被擱置。要麼再加一個人,要麼放棄這個猜想。”
威廉:“你說的太對了,這是沒有任何依據的想法為什麼要死磕呢?”
凱爾:“問題在於後果。如果這猜想不是真實的,那一切都好說。可如果是呢?有任何人能夠承受深紅之王降臨的後果嗎?別忘記,你最開始也不覺得戶陵會再一次出現一棵血樹。而這是我們為什麼現在坐在這裡的理由。有人為此付出了代價。是的,這是一個可能性很低的猜測,但是如果變成現實,後果會是什麼?想想這件事。”
威廉:“客觀事實就是人手不夠。想要去查,可以。誰去?你?亂用奇術別說你能夠擦汗到什麼,你的腦袋會先被炸掉。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凱爾:“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沒有奇術基礎的人去這樣完全未知的環境,還是牽扯到深紅之王的環境,那就是在送死。”
弗蘭克打斷了凱爾:“威廉是對的。你不能去,像都別想。現在已知人手不夠,為什麼不乾脆讓李雲齊去?”
凱爾看向弗蘭克。
弗蘭克雙手一攤:“他參加過任務。不止一次。還都是對綠型任務。對吧威廉?他對奇術有了解和使用。他被充分訓練過。而且,他是這個想法的提出者。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他去驗證他自已的想法,我覺得很合理。”
威廉也看向弗蘭克。為什麼弗蘭克說得那麼認真,好像他真的想把那個孩子丟去幹這件事一樣?
李雲齊弱弱舉手:“我覺得弗蘭克先生說的是對的,因為……”
凱爾反瞪一眼李雲齊:“閉嘴,大人們在討論問題。”
弗蘭克:“你看,當事人自已都同意。”
凱爾:“技術上,我是他的監護人。我不認為他的表態有什麼意義。”
弗蘭克:“技術上,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聽一下當事人想說什麼。至少他有說話的權利。”
凱爾不方便再說什麼了。
李雲齊:“呃……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我想,既然人手不夠的話,這件事既然是我提出來的,我就有責任去做。而且我想我應該有保護我自已的能力。這任務很可能是致命的,如果那座標內隱藏的是血樹,那我想我們都會很被動。但是我想我處理過血樹,在現在的情況下,我想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凱爾嘆了口氣。
弗蘭克和威廉看著凱爾。
凱爾:“那就這麼辦吧。你們都這麼想我能說什麼?”
凱爾靠進椅子裡,之後剩下的全程,她沒有再說一句話。
李雲齊低著腦袋。他知道自已做了可能不該做的事。他也知道現在凱爾不高興。
但是他還能怎麼做?真的將這一切丟下不管嗎?他恐怕做不到。
弗蘭克和威廉關於接下去安排的討論,他已經聽不見了。
可能自已真的把自已推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
自已是否真的會遇到危險?
自已是否擁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已?
自已真的做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