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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次死亡

來到御花園,明明已是九月,花草樹木枯敗之際,可是御花園中卻是百花爭相鬥豔的場景。

為了保持御花園整年鮮花盛開的美景,侍奉花草的宮人都要在每一朵花開滿她的花季後,將她從土裡連根移出,重新種入盛開的花朵,至於被移除的花會怎麼樣,這又有誰會去在意呢。

沈予鹿漫無目的的逛著御花園,一雙蓮花軟緞鞋走在石子路上,細嫩的腳底被硌得難受的慌。她有些後悔出來了,走了這麼會功夫,除了收穫了疲憊,還有來來往往宮人的行禮,別的妃子她是一個沒見到,更別說什麼明爭暗鬥了。

“雲惠,這附近可有能休息的地方?”

雲惠握著手想了一會,抬手往右面指了指,“奴婢記得那兒有個潭,附近就有個用來歇腳的亭子。”

沈予鹿跟著雲惠順著鵝腸小道往御花園的深處走去,在小路盡頭,可見一池潭水,水皆縹碧,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

此處杳無人跡,只有幾尾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時緩時急,盪開一圈圈水暈,在柔光中閃爍著粼粼波光。

一陣帶著涼意的風襲來,長在潭邊俏倚枝頭的木芙蓉的花乘著風簌簌飄落。也讓沈予鹿不禁打了個寒噤,涼意從領口袖口慢慢蔓延。

雲惠立刻擔憂地說道:“主子,風大,您先到前面的亭子裡避避,我去給您拿個披風來,可千萬不能吹風受了涼。”沈予鹿緊了緊衣服,輕輕地點了點頭。

雲惠行了個禮,慢慢退下。

沈予鹿往前走了兩步,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看著這潭池水,只不過隨著雲惠的離開本來在陽光下顯得波光璀璨的池水卻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紗,周圍樹木垂下的陰影也張牙舞爪起來。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轉身,想要回宮。

一陣破空聲響起,膝蓋處感受到鑽心的疼,一股推力從疼處傳來,沈予鹿膝蓋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撲通”一聲,再望去,岸上已空無一人。

冰涼的池底,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從鼻腔,喉嚨裡鑽進去,帶來一陣冰涼的窒息感,逼出血液中每一絲氧氣。沈予鹿雙手不停的掙扎著,可在水裡一切都好像毫無作用。

“寅子——”

“少女別怕,”熟悉的少年音打破了水中的幽寂,“我這就關閉你的感覺。”

隨著他話音落下,窒息感瞬間消失不見,沈予鹿甚至有閒心看了看水底的景色,咦,那兒是道門嗎?

從水面上看起來像底的地方原來不是這池潭水真正的底,那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巨石,而在巨石緊貼潭子邊緣的地方,有一道能容納人形透過的縫隙,在縫隙中,有著一個看起來像門的東西。

但現在沈予鹿沒有心情去管那個了,她的身體越來越往下墜,直到完全被黑色籠罩。

……

夜雨瀟瀟,雨點斜射到窗戶的簷上,響起了一片空曠沉寂的珠落玉盤之聲,也把沈予鹿從回想中驚醒。

床頭燭火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無法被照射到的陰影如同擇人而噬的怪物。

“我就這麼死了?”沈予鹿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不發出聲音地在腦海中和寅子交談,這死法也太隨便了些。

“是的,少女,這個死法可是宮廷中最流行的。”

沈予鹿偏頭看了看閉著眼睛似已沉眠的黎江言,“那現在是?”

“現在是回到前一個晚上。”

“就是黎江言來找我侍寢的那天?”

“沒錯,這是我的特殊能力哦,在你死亡後可以讓你回到前一天晚上。”

“這能力真不錯。”她揉了揉自已的頭髮,讓自已冷靜下來,重新整理一下思緒。

現在已知的是明天有人要殺她,但未知的是誰想要殺她,殺她的方法又是什麼,畢竟殺人的手法未必每次都會一樣。

不行,她要先想個辦法活過明天。

沈予鹿重新闔上眼,口中發出微弱的呻吟,眼尾也溼潤了起來,打溼了睫毛,漸漸的凝聚起來變成圓潤的淚珠,沿著她的面頰落下來。

黎江言本就不易沉眠,又兼武藝高強,聽覺敏銳,此時聽到身邊聲音頓時醒來,俯身過來察看她的情況。

她閉著眼,口中低低的囈語,雙手無力地在錦被下襬動著,好像被夢給魘住了。

黎江言摸了摸她的臉,觸手一片冰涼溼潤,他蹙起眉,有些慌亂,忙在她耳邊輕喚,“沈予鹿,醒一醒。”

沈予鹿愣愣地睜開了眼睛。

黎江言無聲地鬆了口氣,那雙擰著的眉也終於緩緩鬆開。

他這才注意到適才為了喚醒沈予鹿,自已離她很近,近到能看清她臉頰上淚水滑落過的淚痕。

他迅速收回視線,正準備起身去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就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緊緊地摟住了脖子,女子的整個身體埋進了他的胸口。

很柔軟,讓他控制不住的地再次想起他小時候和別人一起養過的那隻蓬鬆的白貓,抱起來很舒服,還有著好聞的、令人心癢癢的味道。

懷裡的人發出了微不可聞的哽咽,身體輕輕地顫動,黎江言這才發現她還在哭,哭得他的心口都跟著悶悶地痛了起來。

黎江言顫了顫睫毛,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伸出胳膊環住了沈予鹿的身子,把她從被窩裡抱了出來,在她的背後輕柔地拍了兩下,“沒事,我在這裡。”

在黎江言的溫聲話語下,沈予鹿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緩慢地鬆開了摟住他脖子的手,似乎還是很害怕或者是哭得沒力氣了,雖然眉眼染上了薄薄的緋紅羞意,但還是軟軟地依偎在他身上,沒有離開的意思。

因為才哭過了一陣,她的眼角嫣紅,眸中染著一層水光,一張俏臉毫無血色,只有唇瓣顯出淺淺的硃色,看上去惹人憐愛。

黎江言怔了怔,用指腹拭去她臉上那滴欲落不落的眼淚,“做噩夢了嗎?”

沈予鹿還沉浸在夢中的恐懼中,愣了一會,才在他懷中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我夢到有人把我推進了水裡,我一直在不停地往下墜,”沈予鹿抬眸看他,秋水般的眸子因為驚懼而睜大,“水裡好深、好黑,陛下,我害怕。”

黎江言不由放緩了聲音,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長髮,“別害怕,朕不會讓你的夢成真的。”

“嗯,”沈予鹿抿唇笑了笑,“我相信陛下。”也真的希望她把腦海裡所有的苦情戲想了一遍,流下的眼淚沒有白費。

遠處傳來了皇宮打更人的叫喊聲,從殿內隱約可以看見那人提著燈籠的剪影,他有節奏的擊打竹梆,在雨的遮掩下,含糊的傳在皇宮每個角落。

“已經四更了,再休息會吧。”黎江言把她平放在床榻上,摸了摸她的側臉,發現臉頰溫暖了起來,便收回手,仔細地為她蓋好了被褥。

沈予鹿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好眼熟啊,這不是一會天亮他做的嗎。

黎江言看到她那雙沒有聽話閉上的眼睛,思忖了一下,也貼著她躺了下來,讓她的額頭觸碰到了他的肩頭,兩人的髮絲披散在床上,不分彼此地交纏在一起。

沈予鹿在黑暗裡無聲輕笑,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衣袖,“陛下,你上完朝我可以去找你嗎?殿內空蕩蕩的,我一個人呆在這裡一定會很害怕的。”

黎江言一時沒有回話,如果是平時他自是不介意,但明日不一樣,在上朝後,他並不會呆在宮中,而是需要出宮去解決兩件事情。

“陛下,我保證我會很安靜坐在旁邊,不會打擾你處理政事的。”沈予鹿更湊近了些,他低頭便能看見她如海藻的發,以及隨著她的動作,在烏黑長髮的縫隙中露出的更顯雪白的脖頸。

“好不好,陛下?”沈予鹿晃了晃他的袖子,語氣有些抽噎。

她帶著愁悶的哭腔在黎江言眼裡就像嬌滴滴的撒嬌。

黎江言在心裡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她這副樣子,讓他很難去拒絕。

不過明日帶她出去難免會拖慢行程。

可他又轉念一想,她今日受了驚嚇,讓她一個人在宮裡待著也有些不妥,不如帶她出去散散心,而且在他身邊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至於行程,實在不行,可以晚點回來。

他在心裡敲定了主意。

“好,明天等我回來。”

……

金鑾殿內

“眾卿家可有本要奏?”眼見政事商議的差不多了,黎江言神色淡漠,微掀眼皮,居高臨下地投下視線注視著下面排列整齊的文武百官。

“啟奏皇上,臣有本上奏,懇請皇上御覽。”黎江言話音剛落,顧及顧御史便往前數步,從寬大的官服袖口中取出一本奏章,雙目不敢直視君王,雙手將其捧過頭頂。

黎江言從趙公公手中接過奏章,翻看了兩下後,“你說伶舟旭平日裡倚勢橫行,倚眾行兇,曾於大街當眾調戲民女?”

“是。”

“可有此事?”黎江言朝下瞥了眼伶舟宰相伶舟昭,真不愧是老狐狸,面色絲毫未變,像是自在預料之中。

伶舟昭不慌不忙地跪伏在地,“皇上,臣弟素日驕橫,臣百般勸說亦無用處,顧御史既已提出,”他磕了一個頭,“懇請皇上罷了臣弟的官職,讓他當個普通百姓就好。”

顧御史眉毛鬍子都要瞪了起來,“區區罷免官職怎夠,早朝伶舟旭稱病告假莫不是想要逃避罪責?”

“好了,”黎江言將奏章扔在地上,眸中顯現幾分含著冷意的不耐,“就按照丞相說的這麼做即可,此事休要再提,今日就到這裡吧。”

趙公公很有眼色地揮了揮拂塵,“退朝—”

在一眾大臣的恭送聲中,黎江言從龍椅起身,側行出了金鑾殿,沿著宮中大道直奔流雲殿而去。

……

未時二刻,沈予鹿已經跟著黎江言來到了宮外,等在外面的,是一輛馬車,他們要去的地方不在京城,只靠雙腿前去著實有些為難人。

昨夜的小雨帶去了空氣中的最後一分燥熱,溫度真正的從暮夏過渡到了初秋,絲絲涼意縈繞在馬車內外。

沈予鹿他們身前的這輛馬車,從外表任誰也絕對無法看出裡面即將要坐下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這是一輛褐色的馬車,在京城這扔下一塊磚頭就能砸到官員的地方,看起來實在是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灰撲撲的。

相較大街上其他華貴馬車,這輛馬車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可能就是駕車的馬伕了。

馬車外的馬伕面上戴了個黑色不明材質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穿著一套黑色勁裝,束著高高的馬尾,看起來既有少年氣概又多了些神秘莫測。

馬伕從車上跳了下來,目光從黎江言身上劃過落到了沈予鹿的臉上,那雙仍能看出是桃花形的眼眸顯出了狐疑。

“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黎江言先一步上了馬車。

沈予鹿應了一聲,跟著他想要上馬車。真是想不到,剛才黎江言輕輕一邁,看起來毫不費力就登了上去,怎麼到她這裡就變了。

多層紗縫成的裙襬具備了美感卻不具備足夠的簡便行動能力,讓她為難地站在馬車前扯著裙子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這時,黎江言掀開門簾,朝她伸出手,“是我考慮不周了。”

“沒有的事,本來陛下的計劃裡就不帶上我,又如何能考慮到。”沈予鹿握住他的手,順著他的力上了馬車。

在鑽進馬車時,她感覺到自已的腰間傳來微弱的疼意,偏頭看去,卻見馬伕直直地站立在遠處,沒有動過,是錯覺吧。

她在馬車中坐定,悄悄地理了理裙襬,在攻略目標面前保持美感是很重要的。

“出去後,叫我公子便可。”

沈予鹿這才發現,出宮後他的自稱全都由朕變成了我。

“好,”她含笑望了黎江言一眼,尾音繾綣,“公子。”

黎江言低頭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飾般的喝了兩口,明明只是普通的稱呼,到了她的口中,為何這麼讓人覺得面上生熱。

“走吧,師臨。”黎江言的聲音打斷了沈予鹿想要趁著這個勢頭繼續攻略他的想法。

師臨,這不是原主她初戀的名字嗎。

她垂眸,想起來了,怪不得她第一次看原主與她初戀的故事時,就覺得那個名字有點熟悉,只是當時在腦海中閃了一下就過去了,現在黎江言這麼一說,她就瞬間想起來了。

玩過遊戲的人都知道,黎江言身邊出現最多的,除了趙公公就是蕭師臨了。

他在黎江言登基後不久因武藝高強被皇上看中,由無官無職的寒門弟子一躍為了皇上的御前侍衛。

那剛剛她感受到的腰間的力度也不是什麼幻覺嘍。

不會是拿石子打的她吧。

蕭師臨和原主相識後,發現了原主腰肢一碰就忍不住癢意,從此視為她的弱點,一旦原主惹他生氣或者不開心了,就對原主的腰下手。

馬車漸漸行到了鬧市,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商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談話聲、車伕揚鞭吆喝聲……,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形成了獨屬鬧市的色彩。

行人太多,車輪轆轆起行,才走了幾步,又被迫緩了下來,行行停停之間,紗簾揚動,外頭的亮光趁機滑落進來,叫外面的聲、色、味一下在裡面濃重了些許。

“公子,我以前在家裡老是聽婢女們談起這鬧市繁華,今日至此,才真的感受到。”沈予鹿笑吟吟地小小掀開簾子一角,“人可真多啊。”

街上人流湧動,熙熙攘攘,在她掀開簾子時,一個小販舉著紅豔豔的糖葫蘆,從馬車簾邊經過。一串串山楂上裹著的晶瑩糖衣看起來亮晶晶的,光看著就覺得酸甜生津。

沈予鹿眼看那糖葫蘆小販越走越遠,心裡遺憾,穿越來的人,無論是龍傲天,趙日天,還是葉良辰,哪個不要吃個糖葫蘆,現在這個東西擺在她眼前,她卻只能下次一定。

“現在還好,等到了晚上更人擠著人,連個空地都沒有。”

“那這樣還有什麼樂趣?”沈予鹿想了想那副場景,皺了皺眉。

黎江言想了想,“燈火,夜晚的燈火很值得一看。”

沈予鹿來了興趣,“會有孔明燈嗎?”

黎江言應了一聲,“還可以自已在上面寫上祈願,我記得在拐過拐角的地方,就是一家放天燈的店鋪。”

出宮一趟可不容易,錯過今天這個機會,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她還沒見過皇宮之外的夜晚風光呢。

沈予鹿不說話了,託著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從布簾射進來的陽光,映入她的眼眸,讓她的眼睛變成了甜蜜的琥珀色。

黎江言感受到了她灼熱的視線,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去催催蕭師臨,讓他再快些,等解決了事情,說不定今天你還能下車看看燈火。”

沈予鹿氣惱地拽下香囊朝他懷中扔去,蕭師臨怎麼會理她?她要是去這麼說,應該可以收穫一個小石頭。

她略想了下,詢問道:“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黎江言放下手中並未怎麼翻動的書卷,攥著接住的香囊,動作隱蔽地收入懷中,抬眸,“京城附近有個紅楓鎮,我們要去那裡辦些事情。”

沈予鹿點點頭,表示自已知道了,反正她只要跟著黎江言走就好了,總不會殺她的人這麼大膽,敢在皇帝面前動手。

只是,她真的可以跟著黎江言走嗎?

“公子,那你去辦事情時,我是不是要在客棧等你?”

沈予鹿眼中流過害怕一個人待著的忐忑,手指無意識揪住了身上粉霞色羅裳的裙襬。

黎江言想到昨晚她受驚的模樣,還有如滾珠般自頰邊落下的清淚,如果讓她一個人,想來會哭得和那時一樣吧,他溫和了嗓音,“不用,我要辦的事情帶你一起也無妨,只是去探訪一戶人家,”他頓了一下,“去確定件事情。”

“是這樣啊。”沈予鹿摸了摸自已垂下的發,她有些好奇了,是什麼故事能讓黎江言來到這個地方。

“那裡的紅楓還算有名,到時如果有空,可以帶你去西山看看。”

“誒?”沈予鹿有些驚訝,沒想到順利活命的同時,說不定還能順路看個美景,“那我就先謝過公子了。”

行過鬧市,馬車的速度快了起來。沈予鹿這才發現,她說少了,這輛馬車還有一處地方也勝於其他馬車——拉車的這兩匹馬。

她不懂馬,只知道這兩匹馬是棗紅色,看起來高大健壯,還是兩匹挺眉清目秀的馬。現在它們放開了跑才覺得這應該是不可多得的好馬,將原本普通馬要跑一兩個時辰的時間縮短到了不到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