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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時宴

兩人跟在侍女身後,道路的兩旁掛著一盞盞精美的燈臺,明亮的光線撒滿地面,引著他們去往今日最熱鬧的那個地方。

兩個人,蕭師臨呢?

哦,在白溪嘍外,黎江言擔心他被人認出是伶舟家的長女,就讓他先回去了。

畢竟他在外人眼中是以女子身份存活的,雖然見過伶舟臨的人不多,但誰知道會不會有那個例外。

沒有人希望會有計劃之外的事情出現。

現在回想起來,沈予鹿都能感受到蕭師臨身上冒出的怨念,可黎江言的理由又太正當了。

他便只好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在守衛面前出示了請柬,由大門兩旁恭恭敬敬站著的婢女們帶領他們走進了白溪樓,然後從鼻子裡使勁哼出來帶著埋怨的哼聲,

自已孤身一人回了宮。

白溪樓是有名的風雅之地,吸引眾多達官貴人前來,一直被預設為是京都第一樓。

進去後,才發現果然不同凡響。

樓內古檀木為梁,夜明珠為燈,懸掛著鮫綃絲簾,比外面看到的還要精緻,細細看去,上面用金線繡的花變成了朵朵相疊的牡丹。

其餘佈置以紅金色為主調,看起來宛若初升時的太陽,半天火紅的朝霞將天空染成了絢爛綺麗的金紅色。

風起綃動,在華麗之餘還多了幾分仕女才子鐘意的朦朧風雅。

今日,這裡則被這座樓的主人,用來舉行比詩交友的四時宴,所以往來並無太多衣著精美之人,往往都是一身的書卷氣。

黎江言一語不發地走在她前面半個身位,沈予鹿無奈地跟在後面,說實話,她覺得這個情形有些似曾相識,剛才她好像就是這樣跟著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的。

不行,再這樣下去,這麼好的一個促進感情的機會就要浪費了。

沈予鹿瞥著那修長的手,心中一橫,走快了一步跨上樓梯,似是沒有看清檯階,腳尖踩空了半步,“啊—”

跌倒的那一霎那,她都沒有看清黎江言的動作,只看到黑色衣袍轉眼到了身前,下一刻,有力的臂膀將她接在了懷中,一雙墨玉般的眼眸來到她的眼前,眸中有著清晰可見的後怕與怒火。

“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我沒接住怎麼辦?”

還算安靜的樓梯之上,沈予鹿聽見自已緊靠的胸膛內,那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透出無需言語的擔憂。

嘻嘻,要是你沒接住,她就自已穩住啊,她可不會在遊戲的一開始就讓自已扭了個腳。

沈予鹿垂下了纖長的蝶翼般的睫,擺出一個最好看的角度,“抱歉,公子,是我太不小心了。”

夜明珠的光輝均勻的灑在地面,簾子的影子垂落在地面,光與影交織成了美麗的畫卷。

黎江言的眸子緊緊地注視著她,看著她不自然絞起的手指,想到了她扶著那個男人的動作,瞳色瞬間冷了下去,他壓抑住自已的情緒,讓聲音聽起來與往常無異,“你剛剛是在想什麼,如此入神?”

沈予鹿頓時睜大了眼,有些侷促不安地看了他,又飛快收回,面上紅了起來,帶著少女的羞赧,只低著頭不回。

“想誰?”黎江言緊跟著追問。

往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沒見過她這副表情,而且怎麼今日不過是見了那男人一眼,就神思不屬連路都走不穩了。

“我在想公子,”沈予鹿鼓起了勇氣,抬著羞紅的臉與他對視,“公子心情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覺得和我一起沒有意思。”

黎江言漆黑的眼中映著女子嫣紅的唇,聽著她嘴裡吐出的話語,喜悅壓過了剛才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澀心情,立刻回道,“不是,和你在一起很好。”

他拉過沈予鹿絞在一起的手,把皺了幾分的衣袖仔細地展平。

二樓傳來了細碎的樂聲,凝神聽去,鳴鐘擊磬之音清脆悅耳,歌女之聲清越動人,配上其上點燃的香,煙霧繚繞,恍若仙境。

黎江言抬眸望去,樓上人影憧憧,“四時宴要開始了,我們去座位坐下吧。”

走動間,衣袖繾綣的糾纏在一起,而在衣袖之下,兩人的雙手依然交握在一起。

……

這次的四時宴選用了在士大族中頗受歡迎歡迎的遊戲——曲水流觴,本是民間的一種習俗,後來發展成了文人墨客論詩唱酬的雅事。

四時宴開始了,五人分開坐在白溪樓專門設的迴圈著的曲水兩旁,站在臺邊的人敲響了青銅小鐘,貌美侍女就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再敲第二聲鍾,酒杯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並立刻吟詩一首。

第一輪的曲水流觴停留在了第三個人身前,他是一箇中年男子,長的眉目端正,穿的倒是挺樸素,但是看的出來也算是有些身份,他取了酒杯,拿起一根竹箸,一掃白溪樓眾人,便收回視線,昂著頭,胸有成竹的吟詩一首,語畢,樓內掌聲沸騰。

“不愧是何放,上一屆我就押了他摘得桂冠,可惜卻被那昝家公子奪了去。”

“看來今年是沒人能和他相爭了。”

“呵,往後看看吧,今年可還有一個厲害的。”

“欸,年紀太小,未必能敵的過啊。”

眾人各自爭論起了誰在這次宴會中能夠獨佔鰲頭,得到那京城第一才子的稱呼。

“公子,他好像就是那孔明燈店的主人。”周圍人聲鼎沸,沈予鹿湊近黎江言說道。

“沒錯,就是他,為人傲氣,但才華不錯。”

第二輪,第三輪,接連有幾人吟詩,有的人寫的也還算不錯,但是相較第一個人卻還是略遜一籌。

第五輪輪到了那個坐在曲水角落的男子面前,男子身著白衣,烏髮用白色絲帶束著,整個人宛若一幅秀美的水墨畫,只有黑白二色,那雙眼溫和清潤,含著鍾靈敏秀。

他溫柔一笑,口中吐出了錦繡文章,沈予鹿只懂些平仄,對於他詩中典故瞭解不是很多,但她能感受到他詩中的那份美,那份讀起來便帶著畫面的美。

看來,第一就在二人之中了。

曲水流觴結束後,侍女們如飄渺的霧一般,腳步輕盈地從門外進來,在每個人的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這是用來讓每個人寫出自已中意的才子。

“公子選誰?”沈予鹿又湊了過去,好奇的想要看到黎江言寫下的人名。

“放心,我寫了沈章辭。”黎江言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他的文采確實不錯,而且很有靈氣。”

沈章辭?黎江言這種態度,還姓沈,肯定和她有關係,記得原主家中除了她還有一個年長些的哥哥,“自然,畢竟是我的哥哥。”

黎江言好笑地看著她,“你母親確實生了個好兒子,”又看了她一眼,聲音輕微,“女兒也很好。”

“什麼?”太吵鬧,沈予鹿沒聽清楚。

“我說,這一次何放可能又不能在榜上寫下自已的名字了。”

最終的結果確實是沈章辭贏了,他的詩和何放的詩難分伯仲,但他身上的君子氣度給他加了不少的分。

人群湧動了起來,簇擁著那個溫潤少年走上了樓梯。

黎江言起身護住她的傷口,“走吧,他要在五樓寫下他的名字了。”

“好。”

沈予鹿的耳墜隨著上樓梯的動作前後搖晃著,吸引了黎江言的視線,突然想到了什麼,“怎麼不戴我送你的那個?”

沈予鹿思索了一下,他說的是那個送給她的東珠耳墜吧,“那個耳墜太貴重了,而且是公子送的,我怕出來弄丟了。”

黎江言點了點頭,握緊了她的手,“我記得,你戴那種樣式的耳墜很好看。”

他記得?她只戴過一次珍珠耳環,就是在給皇后請安時,難道他在那會就看到她了?

沈予鹿抬眸看他,臉上綻開明媚的笑容,唇角的梨渦盛著甜蜜,“公子這麼說真讓我歡喜。”

白溪樓進來就需要身份高貴,登上它的第五層樓自然要求更高。而今天因為這四時宴,所有收到邀請的人都可以一起上樓去看往日勝者的姓名,今日勝者的風姿。

五層樓上,白溪樓的孟大總管站立在一卷卷軸旁,眼看沈章辭淹沒在人潮之中,迷失方向,出聲道:“沈公子,這邊請。”

孟大總管按住卷軸的一端,“沈公子,請您開啟卷軸,在上面寫下你的名字。”

“好。”

隨著沈章辭的拉動,卷軸緩緩開啟,裡面的內容躍然浮現在眾人面前。

輕似蟬翼白如雪,抖似細綢不聞聲。攤開的卷軸潔白稠密、紋理純淨,從內而外散發著淡淡的宣紙的清香,一眼看上去就是名貴至極的紙張。

在其上,書寫著一、二、……七個名字,字型各不相同,沈予鹿細細看去,第一個是盛如聲,這不是當朝宰相嗎。

“盛相也參加過這個宴會?”

“嗯,他是第一屆的參與者,也是發起者,世家大族把握朝政,寒門子弟入朝無門,他希望能給更多的寒門學子一個展現自已才華的機會。”

“那他還得了第一?”

黎江言停頓了半秒,似低低的笑了一聲,“盛相文采卓越,眾人皆心悅誠服。”

說話間,沈章辭蘸好了墨,在空白處龍飛鳳舞的寫上了他的名字,勁骨風姿,數筆落成,深淺濃淡,墨韻清晰,層次分明。

只是,沈予鹿的臉龐上浮現了困惑之色,他的字怎麼存著些和他左邊的那三個字相互較量的意味。

那三個字是…,字寫的太潦草了些,流縱橫灑脫,一氣呵成,讓沈予鹿看不太懂,只覺得有點像處禾玉。

莫非兩人之前就有什麼過節?

“公子,這要結束了,我們走吧。”沈予鹿手指點了點黎江言的肩膀,萬一一會人潮散去,她被沈章辭看到了怎麼辦,她可不知道原主和他是如何相處的。

“不去見見你哥哥嗎?”黎江言擋著周圍擁擠向前的人群,“他好像看到你了。”

沈予鹿倏地抬起低著的頭,果然,沈章辭正在看著她,與她對視時,本來寧靜湖水般的眸子一凝,掀起了洶湧的浪潮。

他推開圍著他恭賀之詞不斷的人,朝她而來。

他的目光,說不出是焦灼,還是無奈,只是他的聲音不復寫詩時的溫潤,而是語氣急促,“你怎麼又來這兒了?誰帶你來的?來幹什麼?……”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從他口中冒了出來,直接把沈予鹿淹的頭暈眼花。

沈章辭看到了她和黎江言交握著的手,臉色微變,“沈予鹿,你怎麼敢的啊!”

他拽著沈予鹿的手臂把她拽了過來,“我不管你是誰,離我妹遠點。”

沈予鹿在他身後默默扶了扶額,我的哥,你可真是我的哥。“哥,能帶我出來的,你覺得會是誰?”

沈章辭臉色又變了變,一下明白了什麼,鬆開她的手,便想要行禮。

黎江言制止了他,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沈公子無需多禮,今日你才是這兒的最萬眾矚目的。”

“皇,啊—”沈予鹿在後面掐了他一下,他反應過來,“黃公子,那個,我能不能和我妹妹單獨聊一聊,數日未見,甚是想念,有些體已話想說。”

黎江言揚了下眉,眸光深深地望了沈予鹿一眼,兄妹許久未見,他是應該給他們點時間聊一聊,便答應下來,退遠了一些。

沈章辭等看不到黎江言的身影后,馬上拖著她走到了無人的角落,“你怎麼帶皇上來這兒了?”

沈予鹿怔了一下,抿嘴輕笑,隨便扯了個自已都不太信的理由,“這不是來看我哥哥在臺上大殺四方嗎。”

沈章辭極力按耐住唇角的笑意,但還是忍不住摸了摸沈予鹿的頭髮,語氣和緩了些,“別瞎說。”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嚴肅了起來,“你真是來看我的?”

“當然。”沈予鹿的一雙明眸望著他,如秋水般清亮純淨,就像是不會說謊的小鹿般的瞳孔。

沈章辭鬆了口氣,聲音很低地說道:“你現在把昝和玉忘了沒?”

昝和玉?就是那個卷軸上在沈章辭旁邊的名字吧。原來是昝和玉,這個名字她明明沒有聽過 ,卻覺得好熟悉,一聽到這個名字,心就被莫名的酸楚狠狠地纏住。

沈予鹿難受地捂住了自已的胸口,濃烈的情緒將她淹沒。

外面嘈雜起來,為勝者準備的煙火馬上就要燃放,所有人都出動找起了沈章辭。

“哥哥,你快去吧,我要走了。”沈予鹿勉強維持住臉上的表情,柔聲說道。

“好,你自已可要注意些。”沈章辭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兩步三回頭地走出了這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沈予鹿背靠著牆壁,喘著氣,緩解心臟傳來的難受與痛苦。

是那種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痛苦。

原主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情緒竟然如此強烈。

下一刻,溫暖的手指順著她指縫鑽入,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與她十指相扣,脈搏透過掌心逐漸同頻。

“可是你哥哥惹你生氣了?”黎江言的身影佇立在她身前,遮住了外面的明亮與吵鬧 ,一時間,這裡好像一個獨立的世界。

“是啊,陛下可要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痛苦逐步消散,沈予鹿撐起了身,俏皮地衝他一笑。

“好,就罰他以後都要聽你的話。”角落太黑,讓這句話聽起似帶寵溺。

夜幕黑寂,燦爛的煙火綻放在空中,連綿不絕,夜幕被染成了五彩繽紛的絢爛顏色,地面上燃燒殆盡的炮竹殘留著空寂的塵埃。

黎江言捂住了沈予鹿的耳朵,煙火的閃光,斜斜地照亮了兩人的側臉,太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羞意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

一輪煙火過後,天空變回原本的顏色,角落也重歸黑暗,沈予鹿只能隱隱約約看清對方的輪廓,對方的身形,還有——對方的眼。

那雙比剛才外面天空焰火還要清亮的眼,像將漫天繁星藏匿其中,散發著灼人的光。

看著那雙眼,沈予鹿只覺自已的體溫也漸漸和他一起升溫了起來,不由微微垂頭,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冷靜一下。

沒想到她的動作更激發了黑夜催生慾念。下一秒,她與他相扣的手掌被溫柔而不容置疑地抵到牆上,他壓過來,側頭,在她唇角落下一個吻。

“叮咚,達成成就——情不知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