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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同根之情

唐遠是個孤兒,在他沒記世的時候,父母便撒手人寰,相繼離他而去了。母親走的那年他三歲,那年恰是民國三年。母親臨終前時,把他託付給了自已的大哥。此後,唐遠便跟著舅舅一起生活。

舅舅是個40多歲的老光棍,靠著一把子力氣,在碼頭做工。養活唐遠這麼個小東西還是不費多大子力氣。

那時候唐遠還小,舅舅都是把他帶到碼頭上,為此工頭沒少給他臉色看。也不單單是看工頭臉色就能同意他帶這麼個小東西到這來,還是從每天的工錢里扣出來一些孝敬管事的,這才談妥。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舅舅讓他老實坐在管事的工頭身後的麻袋上,他真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玩起了小手。時間一久,工頭有事沒事也會逗他玩。工頭雖然對待工人一臉惡相,但是也有他喜歡小孩的一面。有時候還會遞給唐遠一些水啊,瓜子啊啥的。唐遠一開始不敢接,工頭就嚇唬他,說不拿著就把他扔到江裡餵魚,他這才唯唯諾諾的接受。

時間過得也快,轉眼間就過了三年。舅舅想讓唐遠去上學堂唸書認字,可就憑他掙的那點錢,租個房子,加上他兩個人的吃喝,倒也還是能剩點,但不足以供他念書。

“遠啊,舅舅沒本事,供不了你上學堂唸書,念不起書咱就想辦法多掙錢,將來討個媳婦生個娃,照樣過日子”。這天,舅舅下工回來,還特意買了半隻燒雞。他挑出那根僅有的雞腿遞向唐遠道。

唐遠趕緊從伸手從油紙包裡隨便摸了塊肉就往嘴裡送,他看著舅舅遞過來的雞腿,就一邊嚼著肉一邊嗯嗯的發出鼻音,他是想把好的留給舅舅。

“舅,我不想念書,我想去寶麗金門口門口賣菸草,你能先借我些錢嘛”。唐遠睜大了眼睛不置可否的等待舅舅回答。

寶麗金門口確實有好幾個賣菸草的小販,其中也有幾個跟唐遠差不多大年齡的孩子。還別說,那幾個生意做的還算可以,雖不能發家致富,但是對於一個沒有力氣幹活孩子來說,幹這個倒也還能有不錯的收入。想到這裡舅舅也就同意了。

那個時候賣香菸可不像現在這般,一進貨就要一大堆。每次出來只要把煙架子背上,帶上三五幾包出來能賣完就算非常不錯了,因為寶麗金門口雖然人多,但是真正買整盒香菸的人還是比較少,大多都是買上一兩根沖沖門面,進寶麗金的也不全是大富大貴之人,也有一些窮酸的二吊子偶爾出來瀟灑一下。

第二天傍晚,舅甥兩便早早來到了寶麗金門口。

“舅,你回去吧,你都累一天了。我賣完了煙,就自已回來”。

近一年來,唐遠也沒再去舅舅做工的碼頭,基本上他都是一個人留在他們租住的小屋裡,他們的住處破是破舊了點,但是離著天門大街很近。那一片,都是從鄉下來的一些人,有的人是做小生意,有的則是像唐遠舅舅那種靠力氣吃飯的人。平日裡,唐遠幾乎都是一個人在屋裡,偶爾對面的一個老太太會來給他送一些吃的。哪怕是一塊糖果,兩粒葵花籽,老太太都會一瘸一拐的給他送來。這日復一日的乏悶,必然會迫使他對這個未知世界的探索,有的時候,他也會壯著膽子偷偷穿過巷子去到天門大街,看那人頭攢動,看那車水馬龍。有了這一年多的獨立,這會他來賣煙倒也沒有顯得為難跟膽怯。

舅舅也想讓他獨立些,便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那好,等寶麗金散場的時候,我來接你”。

“不用,舅我自已走回來就好,你都累一天了,早點歇著吧”。唐遠衝著慢慢離開的舅舅道。

舅舅像是沒聽見一般,頭也沒回的朝著大街的另一邊有去。待他走到一處賣餛燉的攤點旁邊,他便就地坐了下來,朝著唐遠這邊看著,他說是要回家,其實哪裡放心得下。

“羅老弟,你咋坐這了”。賣餛燉的攤主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朝著唐舅這邊走來。

唐舅連忙起身迎了過去:“老王大哥,我外甥小遠,在寶麗金門口賣菸草,我這放心不下,坐這看著點。”

那個年代孩子不上學根本就不是啥稀奇的事情,有些窮苦人家甚至連飯都吃不飽。唐遠雖是沒了父母,但總歸還有個落腳的地,有口熱飯吃。比起那些流落街頭的孩子比,他算是幸運的了。

王姓的攤主或許是有些近視,他伸手照著腦門朝著搖頭晃腦的朝著對面的寶麗金門口掃視著。

“娃兒今年6歲了吧”?王姓攤主嘆了口氣。“我們這些窮人家也是造孽啊,這麼小的娃就要到街上來討生活”。

唐舅誒了一聲。

此時天色慢慢開始暗了下來,周遭的一切景物變得灰暗模糊起來,唯獨對面的寶麗金門口燈火輝煌,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對映出來的燈光劃破了黑暗,顯得格外的耀眼。不時有一輛一輛的人力黃包車拉著一些身著綾羅綢緞的人來到了寶麗金門口,當然也有一些是走路來的。

每當有人到來,門口那幾個兜售菸草的幾個小販就會一窩蜂的圍攏過來,衝他們唧唧喳喳的推銷著:“紅錫包紅錫包,一個子兒一根,一個大子買一盒再送你一根。”還有的甚至還喊著順口溜叫賣:“哈德門哈德門,抽了哈德門出門遇貴人,抽了哈德門心想事成”。

唐遠脖子上掛的煙,是舅舅幫他選的。可能是不懂什麼煙好賣,單憑自已感覺進的貨,他們選了兩盒仙女牌煙。他雖然脖子裡掛的煙架子很大,可裡面就裝了這兩盒煙,其他的都是路上撿來的空盒子。其他小販人家雖然架子上擺的也是空盒子,但是人家兜裡的貨齊全啊,客人要什麼牌子就能拿出什麼牌子。又加上那些老油子叫賣的功夫獨到,膽子也比唐遠要大,客人說不要,他們還是不依不饒追著推銷,有時候甚至還追到寶麗金門口才肯罷休。

做什麼都一樣,還是得業務嫻熟才能吃的開,唐遠雖然也努力跟著那些老油子學著叫賣,可是畢竟是新來的,不管是臉皮還是兜售技巧都不如人家。其他人都有賣成香菸,而他賣了半天卻一根也沒賣出去。好不容易有個客人要買他的煙,可是卻硬生生的被其他小販給搶了去,原因就是那個跟他年齡相仿的小販多給客人送了幾根火柴棒子。儘管幾根火柴不值啥錢,但是一聽有東西送,那人立馬笑著道:“那就買你的,就買你的”。

恰在唐遠鬱悶之時,寶麗金門口又來了一輛黃包車。下來的是個一身西洋裝打扮,頭頂禮腦,身材芊細的年輕人。天也沒下雨,也沒個太陽,也不知道這青年人手上拿著一把黑色雨傘做什麼。那把雨傘在他手裡卻被他當成了柺棍一樣使來,可是貌看,他腿腳也沒有啥毛病。

這時候來寶麗金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了,只是還有零星的客來,一幫兜售菸草的小販迅速圍攏了上去,嘰嘰喳喳的兜售起自已的菸草來。唐遠也跟著圍了過來。

那個青年人正欲買菸的樣子,但他不似其他客人那般一下就能叫出自已喜愛菸草的名字,他反卻不理會小販子的推銷,自顧自的打量著每個小販子脖子上掛著的煙架子。

“就這個”。青年人手指著一個小販脖子上掛著的煙架子。“給我來一盒”。

他手上指的是仙女牌香菸。可是這個小販知道這仙女牌不好賣,他根本就沒有備貨。於是他便詢問周遭的其他幾個小販道:“哥幾個,你們誰有仙女牌”?。

“我這有一顆,我這有一顆”。

唐遠也跟著興奮的叫著:“我這也有,我這也有”。

那個洋裝打扮的青年人見其他幾個小販沒有整盒,便徑直走向了唐遠。接過他手裡的菸草,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多少錢”?

可能是太激動了,唐遠用顫抖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回道:“一 一 一個大子”。

近了才看見那青年長得眉清目秀,身上還有些許淡淡的香水味道。他二話沒說,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大子,用拇指朝著空中彈了起來。

“謝謝老闆,謝謝老闆”唐遠左顧右盼用雙手接到了從空中落下的銅錢,連聲道謝。

恰在唐遠接過銅錢的時候,其他那幾個小販湊在一堆竊竊私語了起來,就見一個年齡稍長一些的小販,朝著那個與唐遠一般年齡小販的耳語了幾句,那個小子就收起了煙架子快步朝著馬路的對面走了過去。

那個洋裝青年撕開煙盒,叼起一根菸來,悠哉悠哉的就朝著寶麗金的門口走了過去。

“媽的,這小白臉長得跟娘們似的,還塗個香水,跟個二椅子一樣”。其中一個煙販罵罵咧咧了起來。

“就是,吃煙都吃個女人牌子的。不男不女”。另有一個小販也跟著附和。

還真是幫市井之徒,剛才還一口一個老闆少爺的叫著,就是沒跟他們買菸,這就改口罵人家不男不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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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呢,哪呢”?

唐遠迎著這吵吵嚷嚷的聲音看去,就看見剛才離開的那個年齡稍小的煙販子正領著一幫破衣爛衫的人朝著他這邊怒氣衝衝的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