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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夷從噩夢中驚醒,倏地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睜著眼,有些混沌茫然地看著跪在他床前,想要往前爬的葉歙,一時沒回過神。
空氣中靜了片刻,一時無聲。
現在是早上七點鐘,宿舍裡另外三個還沒醒,窗戶外熱風湧動,室內空調嗡嗡的風動聲充斥著整個房間,葉歙不自在地撓了撓頭“你醒了啊”
“大早上,你上我床幹什麼?”陳夷蹙眉,有些不解。
葉歙也挺尷尬,他是個正兒八經的同性戀,屬於那種整個系都知道的存在,不是什麼秘密。
一個同性戀,大早上趁室友沒睡醒偷偷爬到人家床上,聽起來確實挺怪異的,葉歙摸了摸鼻子解釋“那個,昨個晚上咱們不是去網咖改畢業論文嗎?今兒李導給我發了訊息,覺得我有部分寫得不是那麼回事兒,就想著早點起來去圖書館再改改”
“u盤在你那兒,我拿一下”
陳夷“……哦”
他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找出u盤,扔給他,葉歙問“你要不跟我一塊兒去?”
陳夷揉了揉腦袋,想起剛才做的噩夢,點點頭“行,你等我一會兒”
浮城國際機場大廳一一
仰邵抱著束向日葵站在人來人往的出口,途中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沒過幾分鐘,一個穿著長款外套,身材高挑,長得極其俊美冷厲的男人拎著行李箱走了出來。
仰邵上前一步,吹了聲輕佻的口哨,將手裡的花塞進那人的手上,抬起胳膊來了個擁抱“四年不見,又高了不少?”
“你變得挺成熟”盛蘊和低頭看了眼手上陽光燦爛的向日葵,挑了挑眉,說了聲謝謝。
“嗨,這不都二十多了,不包裝一下自己怎麼跟公司裡那群老奸巨猾的股東鬥啊”
仰邵從去年開始就梳起了大背頭,抹著髮蠟將頭髮全都往後腦勺攏,凸顯出男人英氣的同時,也帶了點成熟的意味。
兩人在機場敘了舊,出來後仰邵又開著車說要帶他去吃接風宴。
盛蘊和剛下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來,回國前一天晚上因為熬夜沒什麼精神,喝了一杯黑咖啡,現在更是精神不濟“不去了,直接回去吧,過幾天再說”
仰邵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聞言不樂意了“今兒可不止我一個人要給你接風洗塵,你爸朋友的兒子,圈子裡來往的,還有去年在建和拿下專案的那幾個”
盛蘊和被說的煩,聞言想打斷,仰邵卻忽然問他“怎麼樣?在國外有沒有談戀愛?喜歡什麼樣的……”
仰邵想說妹子,結果話到嘴邊卻及時停下。當年那件事身為盛蘊和最好的哥們兒,他有所耳聞,盛蘊和剛出國一年的時候,他給他打過電話,那頭的背景總是格外嘈雜,英文歌參雜著眾人的鬧鬨,仰邵一聽就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後來他也適當地勸過他,讓他注意作息規律,別這麼瞎折騰,國外什麼美女帥哥沒有,那玩的才叫個百花齊放。
然後盛蘊和就在那邊笑,隔著手機仰邵聽到一位美女流暢的英文“Don't worry, handsome. I'll take care of him”
【不要擔心帥哥。我會照顧好他的】
以後電話就被掐斷,沒了訊息。
仰邵也有點摸不清他這個哥們兒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以前他倆在一起玩兒的時候沒看出來,圈子裡男女都玩兒的也很多,但盛蘊和應該不是那種的。
車裡倆人誰也沒再開口,陷入了莫名的沉靜之中,盛蘊和突然側過頭問他“有煙麼?”
“你前面的收納箱裡,自己拿”
靜了兩秒,仰邵問“你以前不是不愛抽嗎?”
盛蘊和開啟副駕駛前面的抽屜,裡面有幾條軟中華,看樣子像別人送的。
他拿出一條,將上面的包裝膜撕開,抽出一盒後,又把收納箱合上。
“我有女朋友”他答非所問。
近幾年來隨著年齡增長,讓他身體愈發高挑挺拔,面部線條也不顯得那麼的柔和俊美,而是多了份溫和成熟,這種溫和成熟過分地吸引人,華盛頓的美女甚至還有同性戀大把大把地往他身上貼,盛蘊和迷茫過,卻又很快堅定,他可以是同,但他只能有女朋友。
一眼望去,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在外人看來隨和俊美的少年,而是成熟完美的青年才俊。
修勻的指尖中夾著煙,盛蘊和視線落在前方,仰邵上了高速,這機場遠在郊區,回市中心要四十分鐘左右。
他開了窗,白色煙霧在眼前瞬間瀰漫開來,恍惚了他的視線。
仰邵挺意外,但什麼也沒說,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選擇多,責任和約束也就更多,這個圈子裡的人都是這樣。
接風宴沒做成,盛蘊和回了別墅。
幾年沒回來,在看到李阿姨和自己的臥室時,熟悉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李阿姨高興的不得了,連忙給盛華打電話,又拉著盛蘊和將整個人仔細看了看,然後感嘆道“大少爺又長個了,更帥了!”
盛華最近忙的口不沾水,說好了明天有時間回來,盛蘊和拎著行李走進臥室,前幾天李阿姨過來打掃了,進去的時候依舊是老樣子,什麼都沒變。
他將行李箱開啟,把衣服掛回衣櫃,在美國買的幾本亂七八糟的書也忙的沒時間看,盛蘊和起身,將書拿出來塞進書櫃。
幾排立體書都完好無損地放在原地,彷彿抽出來就能拿起筆學習一樣,是高中時候的東西,已經快五年了。
在國外還好,陌生的環境不會讓他觸景生情,國內卻不大容易。
在看到那一排高中課本以及試卷大題的分析資料時,他眼中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人影,揮著拳頭衝他過來的,瞪著眼睛躲開他視線的,最後留給他的是眼淚,淚眼朦朧地在他家門前的臺階上說沒以後了。
太久以前了,久到盛蘊和幾乎沒什麼感覺了。
在國外這幾年,他陸陸續續地談了幾次戀愛,有一次是跟男生,那個金髮碧眼的男孩兒跟他喝酒,上床,做愛,最後稀裡糊塗成為了男朋友,然後他覺得沒意思,就再也沒有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