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陽衝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灶臺。
蒸屜摔在一邊,幾個饅頭四散,裴知明躺著,旁邊還有個翻起的小凳。
“怎麼了?月月,發生什麼事?”
裴陽將小孩兒扶起,裴知明捂著左手手臂,深色的棉麻布料打溼大片。
“阿兄..阿兄他...嗚嗚。”
小心掀起裴知明衣袖,細如麻桿的手臂上通紅一片,再結合撒地的蒸屜,裴陽還有什麼不明白。
迅速將裴知明抱到水缸旁,缸內的水剩的不多,裴陽把剩下的水全部倒到小木桶中,將裴知明的手臂摁了進去。
深秋的水帶著徹骨寒意,但在此刻卻極為舒適地將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壓了下去。
“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從凳上摔下來的尾骨也隱隱作痛,不過比起手臂不算什麼,於是裴知明搖頭。
“在這待著,手不要拿出來。”
裴知明靠在缸沿,唇因疼痛緊抿著點了點頭。
何思晚聽到院中動靜走出來,一眼就看到裴知明表情蒼白的坐在地上,半隻手臂浸泡在水中。
“明兒!”
何思晚撲到裴知明身邊,語氣帶著緊張和惶恐。
“娘,都是月月不好,月月嘴饞,阿兄幫月月,嗚哇——”
小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對阿兄受傷這件事感到十分自責。
“娘,不關月月的事,是我沒站穩。”
裴家有兩個灶臺,泥堆的較矮用來炒菜燒水,用石頭堆得高些,多用於蒸東西和燻肉。
月月喝了幾口湯就吵著要吃饅頭,見灶臺不算太高,裴知明便搬來小凳,踩上去夠中間的蒸屜。
誰料凳腳忽然打滑,裴知明失衡,手上還拽著剛搬下的蒸屜,連帶盤底的熱水一起摔了下去。
“晚晚,你看著知明,我去山上找藥草。”
“你要進山?”何思晚下意識望了望不遠處黑漆漆的山頭。
“天色昏暗,進山太危險了,要不...我們還是帶明兒去找大夫。”
裴陽搖搖頭。
“村裡的大夫一早就去鎮上探親了。”
“我白天看到不少草藥,記得大概位置,我走快些,個把時辰就能回。”
“可...”何思晚還想說什麼,可看到兒子浸在水中的手臂和他蒼白的小臉,心感覺被揪了下,只好慎重囑託。
“那你一定小心,安全要緊。”
距離裴陽說的時辰越來越近,裴知明的手也越來越白,即便已經轉移到屋內,半條手臂長時間泡在深秋夜晚的冷水中,還是不可避免的帶走半邊身體溫度。
何思晚給裴知明披上外衣,用手給他露出的上臂搓揉取暖,裴明月也努力的抱住裴知明另外半邊身子,饒是如此裴知明的噴嚏還是一個接一個。
在何思晚不知道第幾次看向院門時,裴陽終於帶著一筐草藥走了進來,走近才看到男人上下十分狼狽。
“裴郎?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弄成這樣。”
何思晚緊張的小跑到裴陽身邊,此時的裴陽不僅衣服粘了不少枯黃的草梗,還有密密麻麻的鬼針草。
“沒事。”裴陽退後小步,不想讓何思晚碰到身上的東西。
“我先去將草藥碾碎。”
“我來吧,你去換身衣服。”何思晚搶過裴陽手中的藤筐。
裴陽無奈,大掌掐住何思晚手腕拿回。
“你別亂動,好好休息,這些要用力的活以後統統都不許做。”
“我又不是瓷娃娃...”
不理人的嘀咕,裴陽將藥草洗淨放進石臼碾碎,跟著拿布把裴知明手臂上的水動作輕柔地摁幹。
萬幸沒有破皮,降溫算得上及時,應該也不會起泡。
冰涼的草藥敷到患處,裴知明條件反射地縮了縮手。
“別動。”
裴陽一隻手抓著小孩腕子,另一隻手細心將藥敷到各處,最後用棉紗輕輕裹住,以防草藥掉落。
“好了,明天我再給你換藥,今晚可能會有些難受,但是絕對不能用手去抓,知道嗎?”
“知道了。”裴知明託著手,清秀的小臉低垂。
知道這個兒子是有主意的,裴明不再多說,收拾好東西轉身離開。
“嘶....”高度白酒噴到傷口激起一陣刺痛,裴陽沒忍住痛撥出聲。
何思晚眼眶紅紅,用棉布小心地擦拭男人膝蓋上的傷口。
“怎的這麼不小心!”
只見撩起的褲腿下青紫一片,其中膝蓋部位更是血肉模糊。
“我心下著急,一時沒看清路,沒事的,不怎麼疼。”
“都腫成這樣了,還有沒有哪裡傷到,你還有哪裡傷到了?”
何思晚站起來,緊張的在裴陽身上左摸右摸。
“好好好,我給你看。”
裴陽撩起袖子,暴露出來的手臂和胳膊肘上都是大小不一的擦傷。
“你看,你看,連手都傷了。”
“都叫你小心,怎的不聽。”何思晚氣急,抬起拳頭去捶裴陽。
“咳,咳,好晚晚,能不能先幫我上藥?”
裴陽虛咳兩聲,何思晚眤他一眼,重新拿起酒給他手肘傷口消毒,一個不小心,裴陽倒吸口涼氣。
何思晚有些心虛,仍嘴硬道。
“現在知道疼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不小心。”
“不敢,不敢,晚晚的拳頭可比這傷疼多了。”
“好哇!說的我像是潑婦一般!”
“我對天發誓,晚晚絕對不是潑婦!”裴陽比起三根手指,何思晚輕哼一聲。
“頂多算是刁蠻。”
“你!”
迎接裴陽的是何思晚氣鼓鼓的背影,無奈,裴陽只得拖著傷腿哄媳婦兒。
門後一道小小的身影站了很久,視線從男人敷滿藥草的膝蓋落到自己手臂,裴知明轉身。
如果能一直這樣,似乎..也不賴。
第二日裴陽起了個大早,用昨天山上的收穫整了盤山韭菜炒鳥蛋,雖然主要是韭菜,蛋花只有一點碎星,但因為裴陽捨得下油,出來的味道還是勾了裴明月幾汪口水。
幾人剛坐下,院門就傳來響聲。
“陽兄,嫂子,開開門。”
“陽兄,陽兄!”
來人扯著嗓子高喊,門倏然拉開,剛準備抬手再拍的許偉險些給人拜個早年。
門後是裴陽面無表情的臉。
“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