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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魏馳站在院牆外,掃了一眼被下人牽住的牛,親衛押來的耕牛主人以及白牆上的大洞,臉色陰沉。

侍女們和男僕跪在他跟前不看都知道,將軍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但他們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魏馳這幾天在軍營跟老將們商討如何更改策略,主動奇襲太子,而不是放他們進來,竟遭到重重阻礙!他更疑心這是劉昱完美的佈局,但無法跟老將們明說,被心直口快的長輩罵不會用兵就夠鬱悶了,現在劉昱一跑,他有理也沒處說去。只想把人抓回來把所有事挑明!

“這牆怎麼是土堆的…”魏馳沉穩的聲音反倒嚇得男僕一哆嗦。

男僕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個別院只有他是上一個戶主留下的老人,忙回道“就這一塊是土堆的,其餘部分都是磚牆!那塊地方本是一個渠口,建花園時引活水相通。後來上游一戶人家老往水裡扔爛菜爛瓜,前戶主與他爭執不下,就把引水斷了,渠口留下的洞也用填溝渠的土隨意填上。想著再重新改花園,誰知後來賣給了將軍,就把這茬忘了吧。”

魏馳微眯起眼睛,像盯準了獵物的鷹“這件事除了你,都有誰知道?”

“這個…”男僕又看了看周圍的侍女,突然想到什麼“噢!之前伺候神君的幾個土族丫頭知道!但跟在神君身邊最久的那個也已經不幹了呀?”

一個侍女突然插話“誒?今天不還來過嗎?我聽門口的侍衛說攔了一個丫頭,吵吵嚷嚷的要見神君,還說自已是貼身侍女,讓他們不信就親自去問將軍!”

西林…?魏馳突然轉身走了,快得像鷹撒下利爪,邊吩咐身邊的親衛“告訴他們守住城門,看到兩人同行尤其一男一女…或是一高一矮兩個女人,就攔下檢查!其他人跟我去寨子!”

“是!”親衛們答應著,把養牛的農戶放了,擺擺手讓侍女和男僕收拾破牆的殘局。

邊城最大的客棧裡,住進了一位紅色羅裙環佩玎璫的美人。西林是不贊同劉昱這麼明目張膽的,但依劉昱的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大大方方將美豔動人之處顯露出來,以正派自居的人越是不敢直視其貌。魏馳的人萬一來查,店家也只會記得一襲紅衣的女子。

西林本來不信,這一路上不緊不慢跟在劉昱身後,發現確實沒人敢看他!除非走遠後才回頭看看背影。兩人分開住進不同的房間,再在西林那間匯合一道吃了晚飯。

飯後西林都有些睏乏了,伸伸懶腰道“神君,我們要躲幾天?這住店的錢不便宜,我臨出門時可沒帶多少。早知道,就把參狼給的銀子帶上了!”

劉昱聞言問“參狼也回來了?”

“那倒沒有,神君交代的事沒完成,他哪敢回來?只不過有些日子沒見了,擔心你,才叫我啊來看看!哎呀,要不怎麼說心有靈犀感同身受呢?我回來可不就看見魏將軍關著你了?”西林打趣道。

劉昱可樂不出來,撇了撇嘴“你少貧,外面什麼情況,你快跟我說說!”

滿腦子都是正事,真沒意思。西林不得不認真起來,跟劉昱說起關外的情況。“自從參狼將鹽路開了之後,拜蟾蜍娘娘的信徒就多了起來。關外跟關內不同,除了蟾蜍娘娘,本還有不少人信羊神的!這羊神宮的大巫曾來找我們麻煩,後來也不知怎麼就不管了,參狼就帶著新信徒將破敗的蟾蜍娘娘店重新修繕,現在還在修呢!對了!他讓我問你要個匾額,新修好的神宮有神君親手題的匾額更好。”

“這我怎麼會?外羌的用語習慣我一概不知,那神宮之前叫什麼?”劉昱好奇問。

“就叫蟾蜍娘娘殿啊。”西林看劉昱聽了後眉頭皺了皺,便知道他也嫌名字隨意。劉昱要用紙筆,她趕緊去問店掌櫃要,也不管天多晚了。

主僕倆掌燈寫到半夜,劉昱一有正事就不覺得困,西林在一旁抱著紙稿睡睡醒醒,突然聽到外面好大動靜才徹底醒了!懷裡的紙張落了一地。

劉昱神色一凜,將近旁的燭火吹熄。藉著紙窗外透進來的火光摸到門邊偷看,約莫有幾個穿著甲衣的兵卒在問掌櫃話。

“魏將軍這麼快就找到這了!你還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呢!”西林小聲抱怨。

劉昱瞥了她一眼,無話可說。西林想拉他逃他還不願動!沒等一會兒那幾個士卒又走了,劉昱才得意道“只是例行一問,掌櫃看到的跟他們描述的不符,自然能避過。”

西林豎起大拇指“高明!”

可沒等他們高興多久,那些兵又回來了!劉昱和西林已經睡下,聽見有人拍門嚷道“裡面的人出來!官兵搜查!不得違抗!”才嚇醒過來。

兩人又偷看門外,那坐在一旁看官兵查驗的黑衣男子,不就是魏馳嗎!“還真找來了!”劉昱自言自語道,拉著西林欲走。

西林卻反拉住他“哎!怕什麼!他們一會兒就走了!”

“這回真得走了!”魏馳跟普通官兵怎麼一樣,他能找到這不是偶然。劉昱開啟後窗,後院是放草垛和旅客馬匹的地方。兩人搭了個凳子就爬出去了,劉昱還不忘把窗關上。

外面查驗的官兵等不到住店名單上最後的兩人,直接推門進入搜查,只看到兩間空房。

“怎麼了?”魏馳看到自已的人沒帶人回來,問道。

“有兩間房的住客不在,不過一間就住了一個女人。”其中一個親衛回道。

“那不就是兩個女的?”魏馳使了個眼色,親衛把掌櫃帶上來。

掌櫃畏畏縮縮道“將軍饒命,小的也不知哪些客人犯了事,收她們住下絕沒有包庇之心啊!”

魏馳沒心思給他解釋,只問自已想要的“那兩個人形貌特徵可還記得?”

“呃……就是兩個年輕女子,形貌嘛……其中一個應該挺漂亮的,穿著紅色衣裙,另一個……小的實在沒印象了。”

“沒印象?”魏馳高挺的鼻樑在火光照耀下投下的鼻影,讓他的臉陰晴不定,不主動獻出點什麼對方是不會罷休的。掌櫃忙說“有!有!有印象!她叫了晚飯!”

魏馳點頭,親衛提著掌櫃去櫃面拿了賬簿又回到原處跪好,待掌櫃翻到那個房間點了哪些菜,抖著手呈給魏馳看“就,就這些!有兩道小店沒有,還跑去酒樓買了送進去。”

魏馳垂眼看了選單,其中一道糕點引起他注意。不正是西林最喜歡的麼!他以前為了討好西林,讓西林替自已在劉昱面前說話,沒少帶好東西給這大饞丫頭。“把客棧圍了,細細的搜。”

那廂劉昱和西林躲過時不時走動的官兵,好不容易找到旅店後廚的小門出去,就看見街上跑過來一隊人!嚇得他們退了回去。廚房也不好待,退著退著又回到馬廄。西林想躲到草垛後面,可馬糞的味道異常刺鼻,劉昱一聞到就乾嘔,這回是連路都走不了了!只能任官兵圍住。

“將軍!找到神君了!”

魏馳循聲進來看到被西林拍著背乾嘔的紅衣人,本就瘦弱的身形因嘔吐痙攣發顫,那刺鼻的馬糞味也衝撞著他一直緊繃的神經。他記得劉昱曾在桃花小屋下說過,逃避宮中追捕時曾經躲在沾了馬糞的草垛裡,誰能想到美如冠玉的三皇子能躲在那?他是不能……他更沒想到,有一日劉昱也會為了躲自已做到這一步!他把自已等同於追殺他的宮人嗎?

魏馳尋了他一天的氣化作利刃砍向自已的心,他揮退手下,對還在給劉昱順背的西林說“你帶他回寨子吧,馬車已在外面備好了,他不能騎馬,也聞不得刺激的味道。”

“啊?”西林看看劉昱又看看他,不知道這是唱哪出。

劉昱聽到他沒打算抓自已回去,忍著難受回頭,因為乾嘔刺激出的淚珠還掛在下睫毛上,怎不叫人心疼。什麼太子西征,進攻策略,陰謀陽謀,魏馳都不想去管了。只願君心似我……但那……終究是一步之遙,自已往前,劉昱只會退得更遠。

劉昱對上他凝視自已的深邃眼眸,想知道魏馳追到這裡又放人的原因,但魏馳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走了,沒留任何話。出到院門時被土醫擋了一下,也只是叫土醫跟著神君,徑自離去。

他到底怎麼了?劉昱猜不透,可看魏馳的神色,感受到他很傷心。

土醫過來遞給劉昱半個橘子道“神君走吧,這馬廄一股馬糞味!您留在這受刺激,總吐對孩子也不好。”

“馬糞!”劉昱嗅著橘子時突然重複一句,兩人都看向他“對啊,怎麼了?您沒聞到?”

劉昱顧不得難受,急急追出去尋魏馳解釋,是因為躲在有馬糞的地方……他跟魏馳提過這件事!魏馳若是將兩件事類比,可不就會傷心?但他只是碰巧退回馬廄,不是像躲宮人追捕那樣躲魏馳!他怎麼會那樣躲魏馳呢!

魏馳的兵馬比他所想的撤離速度快,夜晚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留被馬蹄揚起的塵土,靜靜回落到地上。一如魏馳墜入冰窟的心。

軍營因為策略改變的事分成兩派爭吵不休,願意站在魏馳一邊的年輕將領們都是他這幾日辛苦遊說的結果。可今日的早會魏馳完全不在狀態,只坐在位置上皺著眉頭。將軍們都聽說他昨天帶兵搜城了,一夜沒睡坐在這能有什麼精神商議?便早早結束那些紙上談兵的廢話,讓魏馳得空休息一會兒。

親衛進了魏馳的營帳看到他正躺著,手指揉按著眉心盡顯疲態,本想通報的事還是閉了嘴想一會兒再說。魏馳叫住他問“什麼事?”

親衛有些不願打擾他,又不得不回答“別院的管家來傳話說……三公子回來了。”

“知道了……下去吧。”魏馳面色平靜看親衛退了出去,眉頭才再次隆起。連親衛都覺得他為劉昱的事大動干戈,找了劉昱一晚上又放,現在再聽到劉昱回去的訊息,他沒好意思立刻去別院看。閉上眼又睡不著,胡思亂想直到天擦黑,覺得自已已經能接受一切結果,才慢悠悠騎著馬往別院趕。

他走進劉昱居住的內院時,看見房內燈火明亮,而外面站著幾個侍女,紛紛跪下行禮。“怎麼都站在這?”

“神君說讓西林伺候他梳洗即可,奴婢們粗手粗腳的怕有個閃失。”

這話倒像在哪聽過……魏馳想起劉昱剛住進來時,因身上的秘密不喜讓旁人伺候,現在不但有信任之人伺候了,稱呼也從三公子變成神君。不過半年多的時光,恍若隔世……

魏馳想去書房等,注意到腳下的水漬從院外延伸到門檻處,應該是從廚房提來的熱水。想起前兩日自已在書上看的孕婦忌久泡熱湯!不由分說推開門進去了,西林首當其衝掀簾嚷道“幹什麼呢!誰讓你進……”她一看是魏馳進來就住了嘴。

魏馳沒顧上硬闖人沐浴的尷尬,站在簾外提醒道“你不能泡太久熱水!先出來!”

劉昱聽到魏馳的聲音也是一愣,西林在旁咋呼起來“哎呀!瞧我這腦袋!是有這麼個說法,有孕之人不宜久泡熱湯!我竟給忘了!”劉昱聽到忙起身,手撐著桶沿站起來,卻沒等到西林給他拿帕子來擦。

西林這鬼精早腳底抹油跑了,劉昱催了她一聲不見回應,兩人才知道這是她給主子撮合的機會……魏馳只得掀開簾子進來,把桌上放的帕子給劉昱擦乾水。又把他抱出浴桶放到榻上。

劉昱裹著窄小的白色巾帕,修長的腿還露著一大截,雙膝被熱水泡成了粉紅色,魏馳看到開口問“泡多久了?”

“不知道……好像時間是有點長了。”劉昱不無擔憂道,他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魏馳見了反而想挖苦“反正你也不想留,泡多久都行,當我沒說。”魏馳說完狠話也給他穿好了裡衣,起身欲走,劉昱亦起身拉住他的衣服,猶豫著開口卻是一句“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什麼?”魏馳雖冷著臉,但卻很想知道劉昱因何道歉。

“羅織夢的事是我多心了,西林她跟我說,我身子特殊的事是她告訴羅織夢的。所以她才鬧出烏龍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但救我,還為我善後,我不該那麼汙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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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對不起是指這件事……雖然不是自已最關心的太子,但好歹解除誤會了一件事,這件事自已也有錯,魏馳態度緩和謙讓道“你的汙衊也非空穴來風……她確實給我寄了親啟信。”

劉昱可不敢讓魏馳再放低身段跟他分擔罪責!忙道“……那也是我錯!她跟你寫親啟信也……也沒什麼的。”劉昱說完又覺得不對,好像最開始,自已是有些介意的,因覺得魏馳沒跟自已說實話才胡亂猜忌。罷了,罷了,管那封信寫了些什麼呢!總比傷魏馳的心強。

他所想魏馳當然也能領會,只是詫異劉昱怎麼會將身段放這麼低?且不說魏馳從未負過他!若是有,他自已都饒不了自已!看劉昱蹙眉低垂著眉眼,面露難色似乎做出了極大的妥協,魏馳怨氣全消,有些無奈將手伸向他的肩膀“你到底……”

劉昱以為魏馳要像往常那樣攬自已入懷,在魏馳的手碰到他肩膀前,已經主動抱住了魏馳,令魏馳吃驚不小!晃神後才收攏手臂覆在劉昱單薄的肩背上,因顫動微微起伏。他以為劉昱又犯惡心,用另一隻手拂過他的髮鬢才發現劉昱好像在哭!心裡最柔軟的部分也跟著被揪疼,比他昨夜挨的軟刀子更疼!”劉昱……不哭……不哭了。是我不好……“

熟悉的懷抱和冷香,讓劉昱感到安心。不知怎麼身體鬆懈下來反而哭起來,他明明不想哭啊?可是因為自已這樣失態,魏馳就會一直抱著他安撫,他更捨不得放開了。

魏馳抱著劉昱,時不時軟語跟他保證幾句絕對沒有他想的那些事!在心裡,他也默默放下了太子與劉昱之間的糾葛,警告自已以後絕對絕對不再提了!也不會露出一點不滿叫劉昱為難。

窗外兩個自以為無人聽見的聲音呱噪起來“神君怎麼說著說著哭了!定是吵不過,我去!”西林卷著袖子像是要去幹架。被土醫攔住“你別去,有孕之人本就容易敏感脆弱,神君又在外面跑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有親近之人安慰,正需要發洩!常言道,堵不如疏嘛。“

”你個庸醫還挺有道理。“西林挑眉道,嫌土醫聽主子牆角,把他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