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先宣告啊，我的語文水平，真的有點……”開門的時候，賀宸衷在給我打預防針。

“慘不忍睹。”他頓了很久，說出了一個相當慘烈的詞。“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默默嚥了口氣。賀宸衷能這麼說，想必是有他的理由，於是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不過拿到賀宸衷的答題卡開始看的時候，還是在心裡悄悄感嘆了一下。

我是字性戀，總是會對字好看的人加一大把印象分。賀宸衷的字就很好看，流暢的筆鋒像利落的刀劍，給人一種快刀斬亂麻的感覺。

但是你的現代文閱讀題是怎麼做到寫了三行一個採分點都沒踩到的？

“只能說你努力過。”面對答題卡沉思良久之後，我看著賀宸衷說。

賀宸衷洩氣地往後一倒，像是靈魂突然被語文抽走了。這一瞬間的吃癟和他平時的反差特別大，而這樣的反差又有種距離被拉近的錯覺，好像我們倆之間更熟稔了。

“沒事沒事，說不定只是你的想法和出題老師......”我歪頭想了很久，“......調性不和。”最後憋出了一個還蠻高階的詞。

後來聊起來這件事的時候，賀宸衷總是聽到這個詞就特別激動，跟摸了他電門似的。因為每次作為乙方的時候，對方總拿“調性不和”這個理由來讓他改節目策劃案。

估計是改方案改到應激了。他那時的目光已經越過了我，看向了那個讓他捶胸頓足的甲方。

不過，這都是以後了。現在的賀宸衷，還只是個為語文成績苦惱的小男孩。

我又翻到了答題卡後面，看到了一幅讓我大為震驚的畫面。

賀宸衷的古詩文填空，居然是全白的。

觸目驚心的空白。他以為他是誰，盛淮南嗎？

旁邊還有一個語文老師的紅色問號，語文老師一定也很無助吧。

“其實我真的背了的。”賀宸衷很誠懇地看著我。“但是我背的那一部分它不考。”

我揉了揉眉心，“老實說吧，你是不是都只背了那幾句？例如《滕王閣序》只背了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你怎麼知道？”賀宸衷此時說的話，配上他的表情，真的很純真，很純真。

純真得我心裡冒汗，“這幾句名句都快考爛了，一直出一樣的題你當出題老師傻啊？”我實在忍不住了，懟了一句。

“還是先把古詩文給背熟吧。”我看完他的答題卡，衝他指指古詩文這一部分。“就從必修一的《勸學》開始吧。要一字不落哦，我明天檢查。”

我特意咬重了“一字不落”和“明天檢查”這幾個字。賀宸衷點了點頭，像是認命了一般，有種視死如歸的壯烈。

那倒也不至於......我在心裡默默擦了擦汗。

“好了，接下來要來看你的數學卷子了。”賀宸衷一掃臉上的沉重，變得眉飛色舞了起來，伸手向我要我的數學卷子。

這下沉重的表情轉移到了我的臉上。我低頭把試卷遞給他，抬頭就看到賀宸衷揶揄的神情。

你笑什麼！我瞪著他。

“我只是又想到了之前的餘弦值。”賀宸衷笑著說。

“……你還古詩文全空白呢！”我先是有些囧，隨即反攻。

我們倆都忍不住笑了。“不過你這次化對了。”賀宸衷一邊笑，一邊指著卷子。

“其實你離100分真蠻近的了，就再多對一道填空兩道簡答小題的事兒。”賀宸衷正色道。

聽上去好像確實蠻輕巧的。我撐著頭，繼續聽他講。

“比如填空裡的函式和機率題，就是相對好寫一點的題目。還有數列的第二小題和圓錐曲線的第二小題。”賀宸衷分析著，在題號上用鉛筆打了個圈。

好寫......嗎？我在腦子裡悄悄打了個問號。

“當然，解不出來也沒事。數學也是有采分點的，你步驟都寫上去了，只要是對的，改卷老師也會給你分。”賀宸衷轉著筆，話語中帶了點隨意。

“所以說咱們就先從步驟開始。”賀宸衷說完，拿出草稿紙和筆，開始給我一點點分析數列。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賀宸衷帶來的草稿紙上已經被寫的密密麻麻。下課鈴響的時候，他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他把寫的滿滿的草稿紙遞給我，說是“可以回去研究研究”。

我和賀宸衷慢慢走下樓梯。告別的時候，我特意囑咐他：“明天記得來背書。”

他回：“你也記得把數列給琢磨下。”

我倆心裡都有數，走到玻璃通道旁，又各自回到各自的教室。

一回到教室，前桌兩位女生轉過頭來向我行注目禮，目光中帶著八卦又探詢。

“哎沒別的事，班主任讓我們兩個交流下學習相關的事。”我搶在他們開口之前解釋。

但我還是沒能堵住她們的嘴，“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賀宸衷？怎麼認識的？”一位女生率先發問。

“這個是什麼？”另一個女生緊盯著我手中的草稿紙明知故問。

我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逃不過這個環節。我甚至能猜到她們會問什麼。

我不是很喜歡這種被盤問的場景，尤其還是面對不熟的同學。認識他們又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很沒分寸感誒！

“文藝部比賽那會兒認識的。”我扯了個謊。因為如果我說了是賀宸衷先來找我的，她們估計會更驚訝，然後會更來興趣，會有更多的問題冒出來。

然後再把這個事傳給別的同學。在高中已經見到過太多這樣的事了。

所以我就簡短地回答，然後低頭整理課本，不再看她們，避免她們接下來再問。

前座女生討了個沒趣，把頭轉了回去。可算安靜下來了，我心想。隨即拿出賀宸衷給的解題步驟開始一步步研究。

雖然下節是政治課，班主任已經走上了講臺，但我還是偷偷在課桌底下研究剛才的數學題目，畢竟這熱情上來了一時還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