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可能是習以為常了，但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後面寫的滿滿當當的解答給震驚到了。密度之大，堪比我的語文答題卡。

更震驚的是數學老師對著答案改下來，一路飛揚的紅鉤，針管式的筆頭不斷洇出紅色的點。老師扶了扶眼鏡，心情似乎也很好。

賀宸衷表面上裝的波瀾不驚的，其實他心裡的尾巴估計已經搖的跟大風車一樣了。

強壓著嘴角一定很累吧，我看著他，心想。

到了簡答題，老師開始一步步對照答題步驟，速度漸漸慢下來，每答對了一個小點就在旁邊打上一個小鉤。還會在旁邊作上適當的批註。

我之前一直覺得，數學老師是個有些佛系的人，對學生的成績也不是特別在乎，屬於是到點上課到點就走的老師。但這次月考她特意讓我們來面批，讓我對她有了一些不一樣的印象。其實她對待學生還蠻認真的。

老師最後又核對一下各題得到的分數，最終在分數欄上打上了鮮紅的“132”。

比我整整高了五十分。我深吸一口氣，把髒話憋回肚子裡。

這個分數放在三中大概是什麼水平呢？是老師會語重心長地對你說，能考到這個分，你就先勻點時間到別的科目去吧，把別的科目提上來，數學穩住就好。就是這種水平。

畢竟三中是個只求穩的學校，不刻意要求一門課的高分，只希望所有科目都能勻稱。如果語數外能上100分，剩餘三門選課均能達到80分的話，已經可以上個本科了。

沒錯，三中最看重的，就是本科率。

果不其然，數學老師馬上對賀宸衷說，“現在可以多空出點時間給語文了。你那語文成績可不算樂觀。”

賀宸衷的臉色馬上就變得不那麼得意了，甚至像是蒙上了一層小小的窘迫。他語文很差？

數學老師摘下眼鏡拿眼鏡布擦了擦，“不過你想接著深入研究數學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沒什麼可以教你的咯。”她笑呵呵地說完，又把眼鏡戴上。

“語文這一塊你可以多和胡莘憶學學，我留意過她的語文，在全段排名穩定在前二十，有空可以借她的答題卡看看。”

數學老師又把臉轉向我，“胡莘憶呢，也可以看看賀同學的答卷，分析一下他的大題思路，兩個人也互相交流學習一下。”說著把試卷還給賀宸衷。又對我們倆說，“期末考試好好努力，你們都是肯學的好孩子，期待你們有更好的成績。”

我和賀宸衷走出辦公室。數學組辦公室和玻璃通道有一段距離，賀宸衷一邊走一邊研究答題卡，看是哪些細枝末節沒做好丟了分。

他看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對我說，“恐怕得先等我一節課了，待我總結一下這次試卷，下節課再給你吧。”

“哦……好。”我應了一聲，“那我下節課也把語文的答題卡給你好了。老師昨天剛做完試卷分析。”

“行，到時候我來你們班拿。”賀宸衷點了點頭。

走到玻璃通道的時候，還在皺著眉頭看試卷。“這裡不該錯的……”他很小聲地說了句。

說完他像是發現有什麼不對，抬頭才發現已經快撞到柱子了。他先是有些驚訝，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個時刻，他身上的桀驁氣息突然削去了很多，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起來，這樣的反差讓我有一下子恍惚，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那我就先回班了，下節課來找你。”賀宸衷說完，就走上了玻璃棧道。

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下節課是自習，我剛找出我的語文答題卡，旁邊的窗戶就發出了叩響。應該是賀宸衷來拿答題卡了。

忘了說，我們班每隔兩週會進行一次小組大換位，這周過來我就搬到了教室靠走廊的那一邊。我推開窗戶，映入眼簾的便是賀宸衷的臉。

我給嚇一跳，他估計也沒想到一開窗戶就看見我，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不過，賀宸衷也很快平復了下來，揚了揚手上的答題卡，“去五樓吧。帶上你的答題卡。”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只是互換個答題卡的事。“怎麼......要去五樓？”

“不是說了要交流學習嗎？”他說的稀鬆平常，聽上去極其合理，“你放心，我們班主任已經和你們班主任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事的。”他像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一樣，又向我保證。

我這才放下心來，拿起紙和筆就出了教室。

說實話，我還是蠻希望藉著這個理由離開教室的。自習課一旦沒有老師就很容易變得鬧哄哄的，紀律委員喊了也不管用，細細密密的私語還是會悄悄冒出來，然後越變越大。

很多時候我也會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裡自習沒有效率，

去五樓的路上，賀宸衷和我說：“其實我們班班主任之前就找我聊過好幾次，還給我看過你的作文。”

他稍微停了下，“反正我這輩子是寫不出來這樣的作文的。”

好高的評價……我心想。

“然後班主任就說，但這個同學數學不太行。要是你們倆能互補一下就好了。”賀宸衷模仿著老師的神態，眉毛皺成一團。不愧是文藝部的，模仿的就是傳神。

“誒等下，”我突然問，“數學老師是你們班班主任？”

“對啊，你不知道嗎？”賀宸衷抬了下眉毛，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何止，我之前甚至不知道她是教你們班的。我在心裡小聲說道。

賀宸衷繼續說，“後來班主任就來和我說，哪天你們碰上了，可以認識一下。我教你數學，你教我語文，互相學習學習。”

三中的老師確實挺喜歡這麼幹的，因為三中偏科的同學特別多，老師都是同時教好幾個班的，也沒法一個一個拉同學過來，於是就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法。

說著說著，賀宸衷走到五樓，開啟教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