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被按了加速鍵。
語數外的課,佔據了我們從早到晚的上課時間。
老袁的課,也拿來要麼讓我們上自習,要麼親自來教我們語數外,聽寫默寫。
只是紀律委員的違紀名單,老袁再也沒有收拾過我們,其實紀律委員,也沒有再記我們名字。
終於有一天,我們對老袁說:“袁老師,好想再上一次你的專業課哦。”
“確實,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想拍個小組作業放鬆一下。”
“再教我們怎麼拍小組作業嘛,我都忘了。”
“哎,相機怎麼用的?”
“拍攝手法有哪些啊?”
“微電影的主要特徵是?”
你一句我一句,老袁雙手插著褲兜,笑著看著我們,搖著頭有些拿我們沒辦法:“你們這群臭小子…”
我們也都笑了笑。
最後老袁思索了一下,神色認真起來,伸出手,拿起講臺上粉筆盒裡的一隻白色粉筆,在講臺上認真寫上幾個大字:
“旅遊管理專業最後一課——大場景微電影拍攝。”
我們都抬頭看向黑板,老袁快寫完最後一個字時,突然叫了我的名字:“陳林生!”
我心跳加速,竟然緊張起來,老袁教課的壓迫感又上來了。
我站起身:“到。”
老袁最後一次教我們拍小組作業,我格外認真,想起同學們也是。
他問我:“林生,如果你來拍,如何拍四季?”
我站起身後,想了想,說:“秋天的落葉,冬天的雪,春天的綠芽,夏天的晚霞。”
老袁問:“為什麼要先說秋天呢?”
我眼眶有些溼潤:“因為秋天,是我們高一剛來職高的日子。”
大家不是沉默,只是笑了笑,老袁愣了愣,點點頭好像是認可,隨後讓我坐下。
老袁又開始死亡點名:“小白。”
小白跟我狀態一樣,手還抖了一下,袁老師壓迫感太強了。
我嘴角微微笑。
以前我們總是說:“老袁來了老袁來了!”
在教室裡偷偷玩手機,時不時都要抬頭看看老袁來了沒。
即使是同學開玩笑說老袁來了,我們也認真迅速地收好手機,關掉多媒體。
回過神來,小白站起身,老袁問他:“小白,拍照三要素是?”
這是最基礎的東西,我們剛來職高,上專業課時老袁強調了無數遍,也許老袁並不是想抽我們回答問題。
而是,想讓我們加強記性,或者說,這跟今天要學的知識有必然聯絡。
小白不假思索:“手機拍照三要素光線、色彩、構圖,相機拍照三要素光圈、快門、ISO。”
小白坐下,老袁又點名:“李健。”
“微電影時長要求?”
李健回答:“最短的微電影要求,1~3分鐘,要求度高,需要在短的時間裡闡述微電影的主題。
中等微電影時長5~10分鐘,有足夠的空間展示微電影的特性,是常用微電影的拍攝標準時間。
最長微電影,10~15分鐘,不能超過15分鐘,這種時長的微電影,適合人多的大場景拍攝。
但這樣的微電影,一般按照分集處理。
因為攝像機匯出的記憶體太大,容易出現影片解析失敗,畫質降低、格式轉化錯誤,影片失真等問題。
所以,我們把最長的微電影,一般分為三集。
一集五分鐘,每集都要有一個主線,一條副線,前兩集伏筆和鋪墊,故事的中心點一般在第一集或者第三集。
故事的闡述形式建議先抑後揚,或是先揚後抑。”
李健說完,老袁帶頭鼓起了掌,不愧是李健,我甚至感覺他還能說。
隨後,基本每一個同學都被老袁點了名。
“阿鋒,拍攝手法有哪些?”
“分鏡頭,全景、大景、中景、近景特寫,內外反打。”
“程成,什麼是大場景微電影?”
“出鏡人數、出鏡畫面、出場道具達到一定要求。”
“梁遠,什麼是電影感,微電影如何拍出電影感?”
“電影感對於觀眾而言所有的細節都可以描述主題,所以專業的人看作品就會關心畫面和聲音裡的所有細節。
對應到影片領域畫面裡的場景、道具、光線、人物、動態、聲音裡的同期聲、底噪、音效、音樂,這些細節融合到一起便構成了電影感。
也就是導演理論當中核心的概念。”
“劉梁,別東張西望,認真聽!”
“哈哈…”
我看著窗外,海棠樹和蘋果樹長出新枝綠葉,生機盎然,才想起,現在是春天。
老袁問的這些問題,突然讓我想起何為少年?
“學校、操場、她笑顏。”
“可否具體?”
“不問前程、不負努力、不苟笑言。”
“可否再具體?”
“當年。”
……
回過神來,我聽見老袁說:“大場景的微電影拍攝要求,是你們。
你們所有人一起出鏡,來,讓我們最後再拍一次小組作業,這一次,全班一起來拍。”
有震驚的,開始期待起來:“哇哦~”
有準備摸魚的:“哎這個好,這個我又可以摸魚了。”
有不悔青春的:“最後一次小組作業,還是認真對待一下哦。”
還有剛睡醒的:“開拍吧,哎不對,小組作業主題是什麼?”
我們也一臉懵,問老袁:“對嚯,袁老師,拍攝主題是什麼?”
老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主題,你們自由發揮。”
有主題我們三天以內就能拍好,沒主題,我們還得去找主題。
於是,整個班就起了爭執,還有小衝突。
因為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還有一個人就想推翻全班意見的,也有裝哥喜歡裝。
明明啥意見沒提出,最後來一句:“你們還沒想好啊,這麼簡單的東西,我還要好好複習準備單招了。”
阿鋒直接回懟:“裝什麼,打遊戲都堵不住嘴,什麼事不做,就在那一直嗶嗶嗶…跟個電報機一樣,還沒得電報機有用,淨說些廢話。”
這人也是個急性子,比較憨,於是,直接就上去跟阿鋒打起來了。
我同桌劉祥去拉架,還有班長陳俊。
我沒去,因為我看到劉祥去拉架,還被從講臺上推了下去。
有人去叫老袁,老袁來了才事了。
最後還害得我們所有人被老袁教育了一頓。
因為劉祥拉架拉了那位嘴確實欠的同學,沒有拉阿鋒,班長陳俊還顛倒黑白:
“劉祥去拉架,肯定不公平哦,他跟阿鋒耍得好些,就幫他,拉住別個,讓阿鋒一直打。”
我聽到這都無語了,以前班上哪次打架,劉祥和勞動委員不是第一個上去拉架的。
而且,劉祥去拉架,還被推倒了。
老袁也質問陳俊:“陳俊你說,別個拉架是不是好心的,那你也上去拉了的,你看不慣阿鋒的話,難道要按住阿鋒,讓另一個同學把他打死?
你是班長的嗎,你就不應該有這個想法,那來,讓他們兩個再打一架,我們就看到起。”
陳俊搖了搖頭:“不是啊,劉祥本來就跟阿鋒耍得好些…”
“耍得好又納悶?”老袁問。
平時那個同學本來就讓老袁也不爽,惹事、睡覺、打遊戲,每天在那討論這個同學,說那個同學,一個男的這麼嘴碎,還不知道審視自己。
陳俊搖了搖頭:“那班長我不當了。”
老袁皺著眉頭,把陳俊叫了出去。
老袁走了,班上一陣喧譁,反正我們是看戲,紀律委員叫我們安靜。
我對同桌劉祥說:“下次別個打架別去拉了,讓他們打吧,拉了還被說閒話。”
劉祥也點了點頭。
班長陳俊回到教室後,很平靜,但坐下後說了聲:“這次小組作業我不參與了。”
被阿鋒暴揍的那個同學也說:“老子也不弄了。”
陳俊同桌也說:“不管我們幾個的事。”
我心裡覺得好笑,跟個小孩子一樣,玩過家家呢。
阿鋒頭也不回地喊了聲:“不弄就不弄哦,又不缺你們幾個,大不了就說不是我們班的,跟個嬉娃(小孩子)一樣。”
阿鋒同桌小程沒忍住笑出了聲。
“安靜,上自習。”
無錯書吧紀律委員給了個臺階,大家都沒有再說這件事。
但接下來,就算沒有那幾個禍害,很多人也是擺爛,划水摸魚。
真正想弄的太少了,連全班第一的李健,都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了我:“林生,主題和劇本就交給你了。
麻煩你了,想好了,拍的事就交給我們。”
“對,加油。”
他同桌李峰也給我加油打氣,原來他倆在一起開黑。
我身後的小章和濤兒一起開黑,同樣給我送上鼓勵。
班上一半的人都等著我寫劇本和想主題,全是些虛無縹緲的鼓勵。
太虛假了,好歹請我吃頓飯。
我想了好多,發現都不合適,因為青春已經被我們拍爛了,這次全班一起拍小組作業,就不可能拍關於青春。
同桌劉祥和蔡老師問:“不拍青春,拍什麼?”
我也迷茫:“不知道。”
那一段時間好累,單招報名又要開始了,於是我也不想再弄,心累。
大不了欠老袁一個小組作業,用以後的青春還給他。
晚上,睡覺都在想,還把希望寄託於做夢,能夢見一個完美的大場景小組作業。
於是,我失眠了,晚上一點還睡不著。
還做夢,夢個屁。
那兩天我的複習也耽擱了,看著好好學習的濤兒和小白,我開始有些心慌。
上著自習課,我竟然睡著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課的,是小白推了推我,我才醒的。
小白問睡懵了的我:“小組作業弄得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老袁就不該佈置這個小組作業。”
我知道這不關乎老袁,而我是因為壓力太大了,怪罪到老袁頭上。
可是,一開始明明是我們全班在那說,讓老袁再給我們上一次專業課,教我們拍小組作業,再佈置一次小組作業,比比誰是第一。
小白又笑著問了我一句:“這不是你所期望的嗎,怎麼了少年?”
我發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意思。
小白說:“少年沒有烏托邦,心向遠方自明朗。
少年心懷烏托邦,心懷向陽肆生長。
少年不懼歲月長,彼方尚有榮光在。”
我看著他,陽光照進教室,小白擋住了一部分,但還有一些陽光從縫隙,穿透他的身影,照在我的臉上。
陽光有些刺眼,我深呼吸一口氣,猶如醍醐灌頂,腦子裡有了靈感:“我想到了。”
小白拍了拍我的肩:“真的哦,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加油。”
我點了點頭,自顧自拿出本子寫著劇本。
李健玩滿足後,心收了回來,也開始跟我一起商量劇本。
小章在牛馬聊天群裡說:“林生最近壓力太大了,我們去給她找個女朋友。”
阿鋒:“可以。”
小白:“一人安慰他一句。”
李笑:“一人發他一個表情包。”
小程:“我想到了,去找幼師班那個女生…”
我沒有看手機訊息,直到琪琪來找我,我才知道。
琪琪趁著中午放學,下午上學給我帶了一箱的良品鋪子,還給了我一個香香的擁抱。
我:“……”
後面看見牛馬聊天群裡的訊息,我回了句:“我本來就有靈感在寫劇本了好吧。”
班上,某課間十分鐘,梁遠給我拿了兩包辣條圍了過來:“小組作業主題想好了沒?”
他的教室小賣部還開著。
梁遠也會寫劇本,我說:“都開始寫劇本了。”
李健和劉祥聽見,也圍了過來,還有班上寫過劇本的張杭和王宇,其他同學見都圍在這,也湊熱鬧圍了過來。
把我圍得水洩不通,裡三層,外三層。
他們問:“小組作業主題是什麼?”
我回答:“青春與國家。”
“臥槽格局這麼大!”
班長陳俊也看見了我寫的劇本,誇讚道:“太能幹了,我也要拍。”
梁遠調侃他:“你不是不拍嗎,你就坐在那發黴算了。”
陳俊跟他倆懟了起來,兩人是很好的朋友。
看著同學們圍著我,聊著天,懟著人,我也笑了笑。
上課鈴都被我們的聊天聲埋沒,直到老袁進了教室:“幹什麼,圍到那?”
大家回到位置上,李健幫我邀功:“陳林生把小組作業主題想出來了。”
老袁點點頭,問:“什麼?”
“青春與國家。”
班上一半的人一起念出了這句話。
要是一個人說,沒有什麼,但一群人說,我莫名覺得熱血。
老袁手插著兜說:“我以為你們都開始拍了,結果讓陳林生一個人在那想這麼多天,嘿,看來你們不是一個班的嘛。”
教室裡安靜了兩三秒。
李健說:“大場景拍攝交給我。”
李峰:“分鏡交給我。”
劉梁:“打光板我來。”
饒俊:“嘿你的麥克風呢,哦原來在我這,長杆話筒我來舉。”
梁遠:“聚光燈我出錢買。”
劉滿:“用班費。”
張杭:“好。”
“我們一起出鏡。”
我回頭說:“還需要道具。”
劉滿:“用班費,班費能解決的事就不要說了。”
阿鋒:“長臂攝影架我來抗。”
小白:“我可以舉移動相機拍攝。”
李笑:“那我負責固定相機位拍攝嘛。”
小程:“我負責對講機指揮。”
小章:“我跟濤兒可以給剪影片,曝光部分我來,調濾鏡濤兒來。”
紀律委員普通話最好,他說話咬文嚼字也很有力量:“需要配音隨時叫我。”
勞動委員說:“動態裝置-平移滑軌我來佈置,累活交給我。”
“……”
老袁看著我們團結的三班,鼻子一酸,怕我們看出來,又欣慰地點了點頭,問:
“陳林生,你看還需要啥子不?”
我想了想:“還需要一面國旗。”
饒俊:“好,等我去偷,我國旗班的。”
“哈哈…”
劉梁:“那還等什麼,快點動起來。”
李健:“林生說,都要穿校服外套,裡面穿上次我們大合唱穿的白襯衫。”
梁遠:“小問題。”
老袁也催了起來:“那搞快,走讀生找幾個跟劉滿出校門去買道具。
再找幾個跟勞動委員去拿相機裝置,拆裝滑軌。
饒俊去借國旗,都進入狀態……”
我尷尬一笑:“哎,等一下,我劇本…還沒寫好。”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