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陸芊妤有些疑惑，難不成自己還有個小姨？可她怎麼從來沒見過，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她有個小姨？
陸母突然抓住陸芊妤的手背，勒得陸芊妤有點疼，廚房明亮的燈光下，陸芊妤看到母親的眼中飽含著期待，她從未見過母親的眼神如此熾熱。
“芊妤啊，你在哪弄到這張照片的？”
自從妹妹離家後，這麼多年，陸母都沒見過妹妹，而妹妹再也沒回來過。
一開始，陸母還暗地裡打聽妹妹的訊息，卻沒有一點收穫。
十八年過去，妹妹是死是活也一無所知，陸母只能慢慢地接受妹妹離開的事實。
如今，陸母看到了希望，妹妹還活著，她的雙胞胎妹妹一定還活著。
“這張照片是施詩發給我的，她說……這是她媽媽。 ”
陸芊妤有些不忍，但還是繼續往下說：“但是施詩從小就沒有見過她媽媽，這已經是十五年前的照片了。”
陸母笑意僵在嘴角，眼裡的光驟然熄滅了，她看看照片，自言自語著，“哈，原來還是很多年前前的照片啊，是我糊塗了，這麼多年了，居然會想著把你找回來。”
突然，陸母意識到什麼，咬牙切齒，似要將人千刀萬剮才能解心頭之恨，“這麼說，施詩她爸就是當年那個詭計多端的窮男人？”
陸芊妤見陸母情緒激動到全身發抖，急忙將剛才倒好的溫度適中的水喂母親喝了兩口，扶著母親坐在椅子上，拍著母親的背。
陸母長嘆一聲，“真是造孽啊！”
陸母失神地盯著杯中水面漾起的點點漣漪，講起那段塵封已久的過往。
公元2133年，距今已有十八年。
陸母正在讀高三，除夕前夜，她像往常一樣在房間裡緊張地複習備考。
客廳裡傳來父親的怒吼，“滾！逆子！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給老子滾出這個家門！”
陸母嚇得字都寫歪了，最後一個筆畫寫得像條醜陋扭曲的蚯蚓在紙上陰暗地爬行一樣。
陸母理好作業本，因父親不讓她做與吃飯學習無關的任何事，她只得躡手躡腳地走到客廳角落，偷偷屏氣凝神地觀望著。
妹妹程瀟回來了，正跪在父母面前，頭髮散亂，死死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肯認錯，任打任罵。
父親氣到手臂一揮，桌上的碗筷一骨碌全都砸向地面，瓷器渣子星星點點濺了滿地，發出清脆刺耳的碎裂聲。
母親坐在桌邊，抹著眼淚，哭著對程瀟說：“十八年來，我們供你吃供你穿，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們都滿足你，可唯獨這件事我們堅決反對！”
“我就要嫁給他！”程瀟不服氣地哭喊著。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程瀟右臉上，臉頰瞬間充血腫脹起來，露出顯而易見的大巴掌印。
父親攥緊拳頭，手心通紅，火辣辣的。
“逃了一個星期的課才回來，我、你媽，老師，還有警察滿世界找你！你倒好，回家只為偷個戶口本！畜牲！”
老父親喘著粗氣，指著程瀟破口大罵。
母親給父親餵了幾粒降壓藥，“老頭子，慢點說，不要激動。”
程瀟哭著給父親磕了個頭，“我真的很喜歡他，您就成全我吧，求您了！”
父親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行，行，行啊！老子現在連那個男的面都沒見過，你倒是把他帶到這讓老子看看是個什麼貨色讓你鬼迷心竅的啊。”
程瀟推辭道：“他來不了，他說他工作還沒做完。”
“忙？媽的，大忙人會忽悠你和他同居和他領證，什麼東西敢拱老子心疼了這麼多年的小白菜？讓他過來！看老子不弄死他！”
父親生氣地擼起袖子，“什麼工作快過年了還在做，反正老子不信。”
“垃圾分類！”
程瀟受不了父親對自己心愛的人的辱罵，大吼一聲。
頓時間，一屋子人的沉默震耳欲聾。
就是躲在後面偷聽的陸母也覺得震撼的程度。
陸母和妹妹的關係是很好的，平時無話不說，但這件事妹妹一個字都沒有透露給她，難道那個男人給程瀟打了預防針，讓她保密偷戶口本？
真是心機歹毒得很，也不知道程瀟到底喜歡他什麼。
“怎麼了！瞧不起垃圾分類的啊！垃圾分類也是為國家做出了大貢獻的！”
程瀟振振有詞。
母親急的直跺腳，“瀟瀟！你糊塗啊！你怎麼可以……”
母親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父親最後看了程瀟一眼，背過身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了，我們程家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族譜也會除去你的名字，你，走啊！”
父親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他不敢看程瀟，他在賭，賭程瀟更愛程家，更依賴自己，賭程瀟會妥協。
可父親賭錯了，這是他第一次賭錯，也是最後一次。
程瀟對著父母親磕了三個響頭，又朝著陸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頭也不會地走出家門。
門外大雨瓢潑，隆冬時節的凍雨，澆得人透心涼，從頭到腳，從外到內的涼。
程瀟連傘都沒帶，她捂著放在口袋裡用塑膠袋兜得嚴嚴實實的戶口本，開心地笑了，像是在口袋裡裝進了全世界。
父親在程瀟剛走出家門的那一瞬間，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發出的沉悶響聲被雨聲掩蓋。
母親立即給父親喂降壓藥，陸母也衝到父親身邊第一時間撥打120。
父親倒在地上不斷抽搐著。
“程桉，程桉！”母親用手撐著父親的口腔，不讓他咬到舌頭，急的喊陸母的大名，“快拿紗布和筷子來！”
陸母翻出家庭醫藥箱，找出紗布包裹著一根筷子塞到父親口中，避免父親咬到舌頭。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接走了父親，母親也在救護車上陪著父親。
家裡只剩陸母一個人，空曠了不少，冷清和擔憂包裹著陸母，陸母拿起掃帚打掃滿地紮腳的瓷器渣子，心事重重。
妹妹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父親不會出事吧？
可是明天就過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