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束後,陸芊妤走到樓下,天空依舊飄著雪花,她想回家,可這是Z市青浦區,離她的小城A市足足有一千公里。
就在陸芊妤發愁的時候,她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芊妤,這裡。”
陸芊妤循聲望去,烏泱泱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見母親撐著一把傘,在門口路燈下努力踮著腳向她招手,人群將母親擠來擠去。
陸芊妤溼了眼眶,她低下頭,踩著地上的一層雪來到母親跟前,從母親手中接過傘,拉著母親的手,用心感受母親掌心的溫暖。
陸芊妤突然就沒那麼怨了,上一世到最後她才明白母親是愛著自己的,只是表達方式有些偏激。
“你上次溺水後昏迷了大半年才醒,醫生都說是奇蹟,冬天一定要保暖,不要著涼了。”陸母遞給陸芊妤一個暖手寶,又給陸芊妤拉上了衣領,“你身子骨不好,大冷天不要露脖子,乖,聽話。”
陸芊妤聽著陸母哄小孩子般的語氣,心裡一陣觸動,她順著母親的意思,“嗯”了一聲。
轉念一想,剛剛媽媽說自己昏迷了大半年?那保送名額應該沒有作廢,所以自己才會在青浦高中。
怎麼和之前的發展不一樣,難道那個人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執行軌跡讓自己再活一次嗎?
重生竟然真的存在,陸芊妤後知後覺,那自己到底是怎麼被判定為自殺的。
陸芊妤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但沒有證據,她需要時間確認。
想著想著,陸芊妤就走到了自家的電動車前,風太大了,只好收起傘,任憑大片大片的雪花砸在棉服上,印出一行行水漬。
陸芊妤抱著母親的腰,臉埋在圍巾裡,電動車在路燈下平穩地行駛著,雪花夾在母女兩人的髮間,星星點點的,像一顆顆小水晶。
回到青浦的出租屋,陸芊妤喝完母親熱好的牛奶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睡的最安穩的一覺。
次日,早自習。
江望手舞足蹈著,“我對你說,數學老師可喜歡打人了,看不順眼就拿著她的幾十厘米的教鞭,硬生生打出了六十米的氣質。”
“那你認為其他老師怎麼樣?”陸芊妤正拉著江望套話,江望喋喋不休地吐槽著這些老師們。
“語文老師倒是溫柔,只是……”江望話還沒說完。
原本響徹著朗朗讀書聲的教室突然鴉雀無聲,班主任領著一位女孩走到講臺上。
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對著臺下的同學們說,“我們班轉來一位新同學,希望大家和睦相處,共同進步。”
陸芊妤和江望不約而同朝講臺上看去。
“嘖,怎麼是她?”江望撇撇嘴,有些不樂意。
“你認識她?”
女孩正在黑板上寫著自己的名字,陸芊妤看著女孩的背影問江望。
江望湊近陸芊妤說著悄悄話。
“唉,我姐,親姐,你可不要對其他人說哈,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女孩利落地寫好名字,字跡飄逸,轉過身來,精準地將粉筆丟進盒子裡,隨即掃一眼臺下,目光最終落到陸芊妤和江望身上。
女孩眉稍一挑,吐出兩個字,“江晏。”
陸芊妤這才看清江晏的眉眼,眼型是罕見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眼窩深邃。
明明是嫵媚的眼型,卻因為江晏五官立體精緻,面部稜角分明。再加上江晏身材高挑,在腦後用一根筷子將一頭秀髮隨意地盤起。
沒錯,還是一節斷了的筷子。這些顯得江晏犀利且沒有人情味,帶有極強的侵略性。
這麼冷的天,江晏卻只是套了一件黑色風衣,連圍巾都沒戴,露出一段細白修長的脖子。
陸芊妤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並且有氣質的女孩子,她暗自對比了一下江望的眉眼,卻發現姐弟倆一點都不像,江望一看就是那種沒有攻擊力哼唧唧的奶狗型別。
這真的是親姐弟嗎?陸芊妤思索著,但江望也確實沒必要騙她。
江晏從教室外搬了一個新桌子,舉著桌子越過眾人頭頂,徑直走向陸芊妤這邊。
江望以為江晏要和他做同桌,趕緊伸出他的大長腿橫在桌子旁邊。
沒想到江晏直接將桌子狠狠壓在江望的腳背上,江望吃痛,光速縮回腳,瞪了江晏一眼,用只有江晏能看懂的唇語說,“嘶,歹毒會裝的女人。”
江晏給了這個小崽子一個警告的眼神,嘴唇也同樣動了動,“不想回去的話,就給我安分點。”
江望縮了縮脖子,嗚嗚嗚,又是被威脅的一天,這個女人真可怕。
陸芊妤也以為江晏會坐在她弟弟旁邊,而江晏直接把課桌往後一拖,搬來椅子穩穩當當和陸芊妤做起了同桌。
也就是說,現在班上就江望一個人沒有同桌了。
江晏沒來之前,班主任其實是想讓陸芊妤和江望做一排的,這樣人數剛剛好,座位排版也要整齊好看一點。
最重要的是,學校期末評比衛生時,班級素質綜合分都會多給一點,那樣獎金也就高一點。
但那時候陸芊妤精神狀態不太好,總是發呆,問她什麼她也不說,他索性放任陸芊妤在角落裡安靜地思考。
只是現在江晏選擇坐在陸芊妤旁邊,這座位佈局怎麼看怎麼詭異,空了一塊,難受的很。
班主任突然有億點點心塞,獎金少了啊,少了!
但班主任也不好開口要求江晏換位,畢竟這丫頭半路轉學,來路不明,他大機率得罪不起,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能成功在第一學期轉學到青浦高中的,都不是一般人,誰知道江晏背後有什麼靠山。
班主任露出了慈祥的老父親般的笑容,握著泡著枸杞的保溫杯就離開了教室,他真想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個大大的贊。
班主任一走,班裡就炸開了鍋。
“她好漂亮啊!”
“絕了!她好拽,我好愛!”
“就是就是,而且名字也好好聽,江晏,‘河清海晏’唉,都對應上了!”
“可是她看起來好凶好高冷,應該不太好相處。”
“話說,這麼多位子她不坐,為什麼非得坐在陸芊妤那個呆呆傻傻的女生旁邊啊,為什麼不坐我旁邊,不能近距離欣賞姐姐的美貌我會很傷心的!”
施詩聽著周圍同學對江晏的討論,眼眸暗了暗。
她們自以為自己說話聲音很小,但江晏聽力遠勝常人,這些話語一字不漏地傳入江晏的耳中。
呆呆傻傻?
江晏託著下巴,轉頭玩味地盯著陸芊妤,等到陸芊妤被盯得頭皮發麻,正準備詢問時,江晏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不見得。”
“啊?”陸芊妤微微張了張嘴巴,滿眼疑惑。
“啊,現在好像有點了。”
江晏看著陸芊妤的模樣輕笑一聲,下一秒便變臉,將一大串吸鐵石用力甩進鐵製抽屜,發出巨大的碰撞和吸附聲。
班上嘈雜的討論聲戛然而止,同學們幾乎都看向這個轉校生江晏,而江晏不慌不忙地從抽屜中扣出吸鐵石,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放入手中把玩著。
施詩看不下去了,以溫和的語調勸導江晏,“這位同學,早自習要保持安靜噢,不然會被記名字的。”
江晏勾起嘴角,再次將吸鐵石丟進抽屜,看著施詩臉上逐漸消失的微笑,說了句,“你聾?怎麼,這麼多人說話你都聽不見?還需要我用吸鐵石弄出動靜來提醒你嗎?”
父親曾對施詩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這麼多年,施詩一直以笑示人,自小到大,她從未在其他人那裡碰過釘子,沒想到這次踢了個鐵板。
施詩面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重新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沒有的事,我的疏忽,抱歉……”
說著說著,施詩突然就哭了,同學們一張接一張抽著紙巾,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施詩小天使,沒事的啦,不要和那個新來的計較。”
“抱抱,詩寶不哭,江晏也太過分了,欺人太甚。”
……
江望扭過頭來,對江晏豎起一個大拇指,“小晏子,你牛。”
江望早就看不慣那個一天到晚都在假笑的施詩了,終於有人治她了,這次他站他姐這邊。
江晏抽了抽嘴角,小晏子?這個弟弟從小就不服她,堅決不肯認認真真地叫她一次“姐”,這麼多年試過N種方法,一直沒能成功讓他改口,真是令人頭疼。
江晏感到右手手背上突如其來一片暖意,低頭一看,陸芊妤正握著她的手。
江晏對上陸芊妤的視線,看見陸芊妤對著她僵硬地笑了笑,“不要在意她們說的話,你很好,嘶,你的手好冰啊,我給你捂捂。”
江晏有些恍惚,她抽出手摘下陸芊妤頭上的一團棉絮,“呼”,吹走了。
“有髒東西,沒事,我不怕冷,別凍著你”,江晏從包裡搜出一疊暖寶寶遞給陸芊妤,“吶,這些對我沒什麼用,都給你。”
陸芊妤正要拒絕,江望突然回頭說了句,“我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怕冷,你就拿著吧,小妤子。”
小……小妤子?江望給人起的稱呼真是奇特而又具有同一性。
江晏沒等陸芊妤回答,就一股腦將暖寶寶塞進陸芊妤的包裡,“不用謝。”